“可不是,刚从浴室出来也吓了我一跳!”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那人弯弯身子,以示友好。她只觉的羞淡,躲到阿妈后面。
“还没起名字呢!要不院长,您给起个吧!”阿妈期冀地看着那个人。
院长伸出手抬抬眼镜又看了看她“这孩子容貌清丽脱俗,神色淡然,陶阿妈,不如就叫她“东篱”吧,取的是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思。”
“哎!这个名字好,这个好!”阿妈听她的名字竟然还来自一句诗歌当中,当下高兴地直点头。
初*晚的山村并不宁静,家家户户门前都挂起了小吊灯,因此通往阿妈家的路忽明忽暗,显得漫长无比。
阿妈牵着她的手,反复唠叨“你叫东篱,记住了?叫陶东篱…。”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八岁的陶东篱记住的却不仅仅是个名字而已。
正文(2)等相遇的缘分
回忆像个说书的人
用充满乡音的口吻
跳过水坑绕过小村
等相遇的缘分
——容祖儿《小小》
就这样初来乍到的陶东篱在这片异乡的土地上开始了她的新生。
她每天早晨五点钟起床,洗刷之后就站在那个高高的灶台前做好早饭,再过半个小时后阿妈回来了。她把捡来的东西交给东篱,就进去伺候那个叫“bubu”的人解手,洗刷。bubu的脾气并不好,多年的瘫痪让他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暴躁不堪。东篱在院子里分那些破烂的时候就经常听他在屋子里冲着阿妈大喊大叫,偶而会有摔东西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每当这个时候她的身体就会不住的发颤,她尽量不去回想那些让她绝望的画面,可是记忆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最顽固的东西,那些恐惧横冲直撞,弄的她身心疲惫。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她尽量睁大双眼盯着黑暗的屋顶,她惧怕会有人突然从烂掉的那些瓦片中伸进头来对她说“哎,到你了!”
就这样一夜夜,可怕的人并没有出现。她从破败的瓦漏里就只窥见了黑黢黢的夜色,没有星光,月色惨淡。
几天后她被阿妈送到附近的小学上学。说是附近,其实并不近。阿妈带着她一早的出发,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了那个学校。即使是乘公交车也要二十分钟才能到。校长客气地将她送到一年级的教室。老师正在上课,或许是早就听到了她要来的消息,并没有多么的吃惊,指了指教室最后边的一个位子示意她坐下。
新同学的出现本来就能引起极大的轰动,更何况这位一年级的新生竟还在这并不寒冷的天气里戴了一顶颇为奇异的帽子。帽檐上翻出来的棉线让很多同学都不自觉地为她感到*,于是有人伸出手轻轻一挑,武侠电影里不都是那样演的吗?男主角在不经意间挑开女扮男装的女主角的帽子,如水秀发华丽地展现在众人面前,最俗套的一见钟情的桥段不就是这样的吗?原本期冀一场艳遇的人并没有如愿以偿,一个光光的头反而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午夜到来,灰姑娘原形显露,却连躲起来自怨自艾的机会都没有。她局促地站在教室的后面,平生第一次受到那么多目光的关注,一种粘稠的窒息感渐渐包围了她的全身,如坠五百里深渊。
就在这时一个夸张的声音响起“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他痛心疾首的表演引来其他同学的哄堂大笑,却更让东篱难堪到了极点。这时候老师送走阿妈后回到教室,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乱成一锅粥似的吵闹声。见到老师进来,众人赶紧噤声,始作俑者终于肯从桌子上下来,他就在东篱的左手边,她低着头视线恰好能看见他黑色的绒布裤脚和深棕色的矮筒靴。那男孩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故意咳了几声,奇怪的是老师并没有责怪他,只是沉默几秒钟,仿佛也在调整自己的情绪,然后让东篱坐下。
她并没有注意到东篱光光的脑袋,这让她长舒一口气。
尽管这是个糟的不能再糟的开始,但起码也是新的,如果生活只停留在原地,那会让人绝望。
从榴院附小到东篱所居住的村庄是一条长长的泊油路,附近有小块的田地,春天的时候会有黄灿灿的油菜花随风摇曳。那是她后来才发现的乐园,现在对于只上了一个月零三天学的陶东篱来说,那条长的永无止尽的泊油路空旷旷的一片,只剩些高大的白杨杵在路边,秋风一吹,哗哗作响。通往回家的那条路一片坦途,再也没有记忆中的那些青草,水湾和妖冶的罂粟,再也不会有阿娘婉转的小调和织织轻轻的附和…
她像个落寞的游子那样晃荡在那条坦途上,夕阳高挂,校车缓缓地驶过,车上的人兴奋的冲她大喊“喂,光光头!”
她并不抬头,甚至感觉不到生气,因为生气也于事无补。毕竟被叫一声光头不会少块肉也不会死人,他们喜欢那样叫就让他们那样叫好了。
她的乘车证还没有下来,课本也是阿妈从邻居家借来的。因为不懂汉语,所以一个多月下来她什么都没有听懂,别人只当她是捡破烂的陶阿*孙女,并不知道她来自何处,因此只对她奇差的领悟力感到不解,或许真的是基因出了问题,像陶阿妈那样大字不识一个的人能有一个成绩优异的后代,那才是天下奇闻了。
这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