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韶亦知道梨雪不会退让,毕竟麒麟本身便是孤高不恭的生物,除王之外,他们不会向其他人低头。
“我有些累了,请容我告退。”百韶对着吴蓝涤,如是说。
吴蓝涤安抚地笑了一下:“好生歇息,晚些叫御医为你看伤。”
“多谢氾王陛下。”百韶向众人告罪后,从偏门回了掌客殿。
梨雪皱着眉,凝视着百韶并不端庄稳重的身影。
“梨雪。”吴蓝涤见梨雪盯着百韶的背影,出声叫她。
“主上?”梨雪回过神,等待吴蓝涤发话。
“百韶的脚受伤了,并不严重,你不必担心她。”吴蓝涤微笑着抚了抚梨雪的发顶,“这几日有事需要加急处理吗?”
“没有,比较急的我已经处理了,主上方才回宫,理当休整一番。”梨雪乖巧地答。
“那我先回燕寝了,这几日辛苦你。”
“是我分内之事。”梨雪笑着说。
吴蓝涤拍拍梨雪的肩膀,径直向燕寝走去。
梨雪的目光追随着氾王,再次皱起眉。
“台甫似有困惑?”广溪的声音在梨雪耳畔响起。
“主上与百韶,怎么都有些奇怪?”梨雪小声回答。
“主上和五山使者啊……”广溪想着百韶发间的鸣蓁,声音里带着细微的笑意,“大约都与往日有些不同罢。”
“连你都这么觉得?”广溪和百韶可没说过几次话,莫非自己失道后变得迟钝了?
广溪微笑着道:“台甫,可别小看了下官啊。”一向强硬的主上待五山使者分外温和,而一直以来庄重守礼的五山使者,竟也在一次外出后,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愿维持。
再加上她发间的鸣蓁,那可真真是,有趣啊……
对于自身的变化,百韶和吴蓝涤本人自然是清楚的。吴蓝涤倒是一如往常,稍作歇息后便开始处理身为王的繁重事务,百韶却陷入了困境。
即便知晓了氾王失道的原因,却恰如氾王所说的并无用处。想必氾王本人一早便意识到这点,只是不愿纠正,或者纠正不了。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百韶可以掌控的。
她恐怕,终究要有负梨雪所托——百韶捂着眼睛,悲哀地想。
她为什么总走上这么艰难的路呢?
百韶问自己,明明生来便铺好永世坦途,为何她总要面对那么多的悲欢离合?
执王驾崩后她甚至不愿意回家,因为她深知她的父亲终有一日会步上执王的后尘,不过时间早晚而已。
可那般避之不及,却仍是要面对梨雪的失道,而后看着吴蓝涤和梨雪也走上那条路。
百韶不禁悲从中来。
若她注定要见证那些人一个个离去,经历一次次永诀,而后永世独行,为何又非要经历天真,又将天真一点点磨去,最后再找不回自己曾经的面目。
她并不是一直这样的。庄重守礼、温和淡漠,谁能生来如此?
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生来锦衣玉食,昔日她有师长有友朋,也曾一身锦绣鲜衣怒马。
可现在,方才几十年,那个百韶便找不到了,消逝在时间里。
她曾无数次迷茫,却始终找不到答案,也曾自嘲地揣测,自己或许等不到父母那般年岁便疯了……
这么自暴自弃地想着,百韶好像有些明白氾王了。
在危险混乱的国度里长大,一步步失去所有的亲人,直至枯坐亭台,生死和时光都不再重要。
这般……数百年前便耗尽了对生的所有热忱期盼。
想来氾王能坚持几百年才失道,真是相当厉害。百韶想,若自己为王,大概只会拖累麒麟而已。
百韶疲惫地趴在桌案上,她想,明明是仙的身体,却如此不堪一击。
百韶睡到了掌灯时分才醒来,因她不喜旁人打扰,昏暗的殿内只有她一人,又无白离相伴,一时感到有些冷清。
她垂头坐着,不声不响,亦无动作。
她又不明白了,不明白自己对吴蓝涤突如其来的在意,更不明白,吴蓝涤为何待她那般不同,却又生生将她置于未来之外。
一时,悲从中来。
“白离……我想……回家……”
“您在召唤我?”
☆、第十九章黑发黑眸
“白离?”百韶惊诧于白离的出现,一双岫玉眸紧紧地盯着白离。
白离微微偏过头,道:“你要回雁?”
“恩。”百韶轻笑一笑,对白离说,“白离……我是个懦夫,我不想看到那个结局。”
“您已经放弃了?”
“我不放弃,也是无用的。”
“您已经决定了?”
“明日朝议后,我将向氾王辞行。”
白离并未回答。
“对了,你之前去哪里了?”
“去见了故人。”
“是什么样的故人呢?”难以想象妖魔的故人是何模样,是某国的麒麟或者麒麟的使令吗?
“是或许可以解答您疑问的人。”
“谁?”
“见到她,您就明白了。”
百韶此时并无几分好奇,她在想,明日是否要与氾王说些什么。
次日
“你要走了?”吴蓝涤听闻百韶的来意后,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