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敏打开电脑,登录进系统,头也不回地回答说:“我才不在乎呢,其实我也不是讨厌他,就是觉得吧,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反正他也不是那么讨厌,有的时候我就是故意的,看他们那样子我高兴,哈哈。”
海梅白了她一眼,说:“小心点,时间久了别搞成心理变态!”
海梅说完又笑起来,而华敏则在那里故意撒娇一样地喊海梅:“海梅,怎么这样说人家吗……”
海梅嗤之以鼻,说:“就算到了春天,也别净乱叫海梅啊海梅的好不好?还学我说话,真受不了你!我跟你说真的,这男女之间要是他叫你‘美女’你叫他‘帅哥’的,百分之一百地不会有任何事情。真正出事情的,从来都是你们这样的,表面上看起来互相谁也不理谁,其实心里挂念着,到最后一个也跑不了,都让大网兜给罩住!”
华敏摇了摇头:“大家爱说说去,我才不管呢!反正都大四了,没几天好折腾了,想那么多也没有意义啊,难道我这样的人还会来黄昏恋不成?再说了,我现在不是华敏,我是某某。先出去一下,你们要记得来帮我哦!”
海梅白了她一眼,嘟囔了一句:“在大学里混久了,多少都有些人格分裂……”
男生宿舍里,一片狼籍。郑辉和柯贤辉正在打电脑游戏,闹啊闹地叫个不停。段广躺在那里,居然还是很平静地在看书。柯贤辉尿急出去了,忽然在外面大声尖叫说:“段广!段广!郑辉!郑辉!快来看啊!快来看啊!”
一听他喊了起来,郑辉立刻暂停游戏,跑了出来,倒是段广还是不紧不慢地往书里放了个书签,慢条斯理地放下,等到郑辉大喊了一句“哇!有人表白啊!”才加快了速度,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一般,一边还急切地问着:“谁啊?谁啊?谁和谁啊?”
“还有谁啊?你啊!”柯贤辉不冷不热地说。
段广凑上去一看,赫然是一篇公开海报映入眼帘:“热烈庆祝国际三八妇女节,顺祝段广同学生日快乐!”发布人是某某――谁都知道那是华敏,浑身带刺的。
“兄弟,我真是替你高兴啊……终于有人向你表白了!”郑辉装作很唏嘘和坎坷地说着,其实已经笑到肚子痛,一边也没忘记拍着柯贤辉的肩膀,说,“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他们两个不出事情才怪!”
柯贤辉也笑得不行了:“老大,你就从了吧!人家都这么惦记着你,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走,咱们立刻折腾几百朵玫瑰花去,然后拉上一票兄弟给你壮声势,去她们楼下表白去!”
段广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又仔细看了一遍,苦笑着说:“我这招她惹她了?你们也别瞎起哄了,我可不敢招惹她,死无葬身之地都有的,我还是老实看自己的书吧。今天真是流年不利啊……”
郑辉连忙问:“明天不会真是你生日吧,老大?”
段广这才想到还有这个问题:“不是啊,当然不是啊!明天确实不是我生日啊!就是,我怎么忘记了这事情了啊!赶紧的,赶紧的,我要出去澄清这事情了!”于是,又跑下楼去,还一边叹气说:“真没劲,刚上楼不到一刻钟,又要下去了……”
柯贤辉和郑辉又开始了游戏,但是还一边抽空出来说:“刚才我就说你,不能死了几次就想到要作弊啊,也有比你牛的啊!再说你换个游戏玩不就行了么,何必关电脑呢?”......
大学里夺人眼球的女孩子都像是孔雀。也许这个比喻不是很恰当,因为会开屏的其实都是公孔雀,它们想用美丽的羽毛吸引异性的注意力――不过这个事实很多美女其实不知道,而且我没什么鄙视的意思:人有一个优点就已经足够,事实上你也不能要求大多数的美女在每天涂涂抹抹之余、关心家长里短之余、把别的美女在好朋友和不共戴天的敌人之间不停切换之余还能够去关心开屏的孔雀究竟是公的还是母的,就像是你不能要求一帮愤青在公告栏里面愤怒地发布海报梦想家国天下的时候还去想想看到的文字是不是值得相信一样。不过,孔雀总有收起羽毛的时候,愤青们也有担心别人看到的时候,美女们也有卸下妆、素面朝天准备睡觉的时候。如果你能联想到那句名言就是最好了――每个人都像是月球,总有一面是不肯展现给别人的。当然,一样不带有任何鄙视的成分在里面,我想说,很多美女也不知道这个事实,当然很多帅哥也不知道――好在他们有自己的成就和可以自豪的资本了。回到正题,我想说,所谓大学里的女生宿舍楼其实就是一个大馓子,每个看起来一样美好的女孩子一进去自然就是五颜六色,所以想认识一个女孩子,最好到楼里来看。可惜的是,男生们总不可能幸运到那个程度而能获得那样的机会,总也是只能水中望月、雾里看花,所以大学里总是整天上演着不值得的哭泣和多少年以后才会懊悔的擦肩而过。还是在题外话之外再插句题外话,男生也是一样,只是有相当一部分人敢穿着拖鞋和有洞的袜子去上课,而不仅仅是躲在宿舍里才这样。
华敏正躺在床上,听音乐、看书。她的床看上去很舒服,虽然一样狭窄,但是垫了很厚的褥子,而且还加了一层厚厚的海绵,感觉人就是陷在了床里面一样。主色调为红色的三件套,让人看一眼就能爱上这个床。床里的墙上有一幅木板画,是炊烟里林间的木头小屋。床头有台灯,很明亮,冷色的光照在红色为主的床上,光线立刻就变得柔和。枕头边还有几本书,但是没有毛绒玩具。老子说,因为“无”,器具才能有了作为器具的用处,屋子才有了屋子的功能。想起这个话,是因为这床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不在于它有什么,而在于它少了些什么。很多时候,“没有”就是最微妙的存在。这床,是没有床帘的。
何谓“床帘”?不过是楼的延伸,就像大陆架是大陆的延伸一样,是又一层的魔方。就起客观的实际存在而言,是在床上方扯起一圈铁丝,然后买来布围成帷幕,密封性不及蚊帐,但是遮光性却好得很。这个东西,不仅仅是女生宿舍楼有,即使是男生宿舍楼,也始终不算罕见。我始终认为这是比较奇异的一种东西。人有窗帘是要和外面的世界分开,而被迫住在一起了,就要用“床帘”把彼此分开,想要分开的又不确切究竟是什么东西,看来大多数人大抵还是独居的奇异动物,实在是不适宜呆在一起。
华敏看了一会书,看了看床头的钟,大叫一声:“啊!都11点了啊!”正在玩电脑的海梅正在不知道为什么而偷笑,听见华敏惊呼出声,大有不满之意地抬头看了看她,说:“有什么好奇怪的啊?最近哪天不是夜里两点以后才睡觉!”华敏在床上架好小桌子,一边把书收了起来,一边笑着说:“才不是呢!熬夜不好的,你去问问小某,她肯定语重心长地告诉你,不行啊,女人熬夜会老得快的!”她一边笑着,一边扭捏着学小某的语气和神态,手还抽空出来捏了个兰花指,把海梅逗得不禁乐出声来。
海梅笑着说:“你就折腾吧,等小某回来我告诉她,看她怎么收拾你!”
华敏赶紧转头过来说:“哎呦,姐姐,你赶紧饶了我吧!她那么斯文的一个孩子,别的我都不怕,她只要站在我边上说上两个小时关于养颜或者保持身材的废话,我就该哭了!”
海梅“切”了一声,说:“也该有个人好好管管你了,整天跟个疯丫头一样。刚才又想起什么事情了啊,这么晚才打算出去?难道,是因为……”她说到最后故意把音调升了上去,调侃的意味立刻就不言自明。
华敏打开宿舍门,看了一眼钟点,似乎也对自己的速度很满意,然后才得意地回答道:“哈哈,明天3月8号,出去发个海报庆祝一下!还有,明天是段广的生日,也可以一起庆祝一下!”自己想想,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海梅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了:“华大小姐,大家都看你整天板着脸,只怕都想不到你也有这么调皮的时候呢。不过,谁都会说你和段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这么闹,还真让人觉得你们真不是冤家不聚头呢……”
十二点,是前一天的结束,作为零点也是新一天的开始。的确,对于大多数男生来说,新一天刚刚开始。郑辉和柯贤辉已经战斗结束,正在水房里一边洗漱一边大谈如何如何配合才是最佳,一切能够如此默契不是因为确实存在本身的默契,默契的存在是因为12点过一刻钟就要断电。
断电是为了保障睡眠,实际上也确实有这样的作用。在不断电的周末,宿舍楼尤其是男生宿舍楼会明亮一整个晚上。当然,断电也不意味着接踵而来的会是睡眠,因为那只是夜谈刚刚开始的时候。甚至对于很多人,那只是夜宵开始的标志,因为起床就已经是中午,在下午四点吃一个不伦不类的晚饭也是实质上的早饭,到了凌晨的时候也确实开始感觉到饥饿。有人居然不相信人的意志力,那你看看这些人就知道,人是怎么一整天不吃不喝还可以在网上创造优秀的战绩的。
一句话,断电的时候,恰恰是新的生活的开始。12:30,三个人终于在床上躺了个整齐而且安稳。段广又打算不回去了,在我们这里混床睡,他是最后上床的,因为他最后还向一个人解释了半天,明白告诉他不用准备给他在3月8号庆祝生日了。他才回到屋子里,就发现大家已经聊了起来。
郑辉正说得起劲:“你不知道啊,柯贤辉一看到那个美女,当时眼就直了!他还拿着书呢,手一松就掉在了我脚上。图书馆里多安静啊,我又不敢叫,又不敢打他,真是郁闷坏了……”
“后来呢?要了美女的电话号码没?”段广一头倒在床上,边问着。
“听他说吧!我这样的正人君子,也就是远观罢了,欣赏欣赏,怎么会有别的想法呢?”柯贤辉趴在那里不知道听收音机还是英语磁带,插话说道。
“问是没问,不过谁拖着我去跟着人家走来着?那个女孩子真是漂亮啊,我觉得她也就是大一大二的样子吧,最后好像是借了两本哲学的书,难道是哲学系的?段广,你可要打听打听!”郑辉说得正起劲,也就根本不理会柯贤辉说什么。
“算了吧,这样的女孩子早就被身边的人宠坏了,男人个个在她面前都尽力表现自己,根本不违抗她的意志,很多女生也自惭形秽,不招惹她。这样的女人,你敢要么?也就你还当个宝了。再说了,还有不知道多少和你一样没大脑的男人当宝贝,你抢了去,还不知道被多少人嫉妒,他们绝对恨你一辈子,根本不感谢你的牺牲精神。你要当烈士,都当不出什么好样子来!”段广也在调侃郑辉。柯贤辉听了,不忘抬头,笑着说:“高,实在是高!不过光在大学里亲热来亲热去,很多mm也很乖巧,大约难解决问题吧!”
段广听了怒道:“你个死柯贤辉,我好心帮你,你来咬我,哼!”
柯贤辉笑笑说:“唉,我们都老啦,时间过的真快啊,我们刚来的时候……恩,这么快就一年多了,真是像做了一个梦一样!”
一说到这个话题,大家自然就沉重起来,不过可说的自然也就多起来了。
郑辉想想说:“我们刚来的时候,咱们是怎么来的啊?上次好像还说过顺序,不过现在又记得不太清楚了。”
段广笑笑说:“还好意思说?我一到,就看见你们两个人在那里切磋游戏,而且还是你在打,柯贤辉在看,我还以为那个电脑是你的呢。当时屋子里什么都是空着,好整齐啊。现在东西真多,书就那么多,当时真是……”
郑辉想想,也接着话茬说:“说到书,我就想起来,那次我不在的时候,柯贤辉把宿舍里的旧书都卖了,而且还误把要用到的新书也卖了不少。那段时间,一上课,我们就往女生那里靠,别人都不理解!然后郑辉就说了一句名言,好像是‘看看书又不是吃豆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现在我们系好像从老师到学生都会一句口头禅,就是‘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现在想想真是滑稽!哈哈!”
大家也都是一阵笑,柯贤辉笑得最开心,不过还不忘记找话里的毛病:“说得像你小子上过多少课似的,那次把书卖掉受损失最小的就是你了,反正你又不上课,就是猫在宿舍里玩游戏!不过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个女人居然回答说,你来啊,你吃回豆腐我倒是没意见呢!”他说到后面还刻意去模仿女生的声音,把大家搞得一阵哄笑。
段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还记得么,咱们有一次晚会还想唱《最近比较闷》,结果就两三天的时间准备,结果唱得真是比较闷,最后就放弃了,当时唱得那叫什么啊!”说完,就开始不禁轻轻哼着那个调子。
柯贤辉也想起来了,于是赶紧跟着说:“那是,要说这个,咱们每年都出节目的。去年的时候,我还认华敏做过妹妹呢,她还和我们一起演过节目唱过歌,不过后来接触就少了。当时,恩,她还是短发吧,笑容灿烂灿烂的,可惜现在是长发了,我也好久没怎么和她说过话了……”
段广立刻反驳了一下:“什么啊,还是现在又成熟又漂亮呢。只是真没想到,这么快就她就大四了……”郑辉喃喃地问:“怎么最近我们忽然这么多愁善感啊?这么容易就把话题扯到毕业上去了啊?难道我们真是老了么……”柯贤辉冷不丁插上一句:“华敏都大四了,快毕业了,老大,你就从了吧,哈哈!”
大家一阵粗犷地笑,段广倒是情绪有些低落:“其实啊,你们宿舍的哪一个不是风云人物?各自领域不一样罢了,郑辉是电脑天才,你是上一届学术十杰里唯一的一个本科生,谁拿出来不是响当当的人物?可是咱们怎么就是单身呢?真是烦人。”柯贤辉很不在乎,似乎是自嘲地笑笑:“什么名声啊,那些都是身外的东西,我们的是,你的也是,其实都是假的。谁都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我们不还是都没遇到自己中意的人,不还是要各奔东西、海角天涯去了么?”他的声音又很深邃,深邃得和往常那个柯贤辉似乎完全不一样,说得大家的心里都是一颤。小白略有些停顿,但是立刻又恢复了正常的语调,说:“唉,这不是有个机会突破一下历史么,你加油啊!”良久,段广叹了一口气说:“过一阵子再说吧,有很多事情又说不清楚。你看,我们每个人占据一小块四方的空间,像不像麻将里大馓子里的一个个小格?其实,我们彼此都隔绝着呢,又没那么了解,哪里说加油就加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