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怔怔看着天花板,沉默不语,年轻的医生看着我的样子似乎不知如何对付。
我笑了笑:“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略微的紧张终于缓解了一些:“哦……瞧,你不是已经开口了吗,这就很好。我听你父母说,你已经将近两个月不说话了是吗?”
我苦笑:“一个人在房间里,难道要自言自语吗?”
“哦……”他扶了扶眼镜,“是他们把你关在房间里吗?”
“刚开始是,后来我也不想出门了。”
“为什么?”
“头总是晕晕的,而且浑身不舒服。”
“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得病了?你父母知道吗?”
“不知道,他们以为我在赌气。”
“哦……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我很累,不想说话。”
“很累?因为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每天我都和一个人不断对话,但我不知道他是谁。”
之前听说我“连续两个月不和人说话”的李医生了然地笑笑:“你不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吗?”
“嗯,是啊。他好像是在我身体里呢……”
“唔……”我看到他在纸上飞快地记着什么。我好笑地想,大概说我神经分裂吧。
“那你们一般都说什么?”他从眼睛上方看我。
“眼镜不错……”我笑笑,“眼睛也很好看。”
“……谢谢。”他微微笑了笑,“不过,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嗯……我们聊很多。有时候我跟他说,很久没看电视了,不知道现在湖南台是不是还成天播还珠格格和情深深雨蒙蒙。甄子丹新片出来没有?叫叶问那个,挺想看的……有时候我们讨论19世纪欧洲女性文学着重点是在性的解放还是恶的论述……有时候我们说些以后的事,要去西藏去北非去百慕大,最后在多伦多买个小花园,靠着湖那种,旧金山也不错,就是名我不怎么喜欢……”
他本来想记些笔记,无奈我说着一些莫名其妙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他终于放下笔看着我苦笑:“你们聊的东西还挺特别。”
“当然……”我笑,“他每天都带些不同的话题。”
“就是说,这两个月来,你除了和这个人说话,没再和别人交谈?”
“唔……可以这么讲吧。”
“哦……”他又在纸上飞快地记下什么。
“那……两个月前是否有什么事让你很难过或者情绪不好?”
我垂了眼睛:“我不想说。”
他笑了笑,觉得自己终于问对地方了。
“你可以告诉我,我对你来说,只是个陌生人,而且我绝对会为你保密。”
我笑:“医生,能问你个事吗?”
“好的,请说。”他似乎受到了鼓舞,眼角都带着笑。
“你这有后门吗?可以绕过等候厅那种?”
他失望地皱皱眉:“这个……没有。”
“哦……”我应了一声,“那我也记不得发生什么了。”
年轻的医生显然经验不足,一时间竟然慌了神:“季末,你这样不配合……对你的病情康复是没有帮助的。”
“没关系……我没病。”我又开始望天,语气淡淡。
他一脸苦笑:“你要是这样我也帮不了你。”
“哦……你们这来的人是不是都说自己觉得自己飘在天上或者沉在海里,成天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我没病,所以我跟他们不一样,你别用治神经病的方法对我。”
他又苦笑,在纸上飞速记了一大片。
看来,我病得还不轻。
我轻笑:“也不耽误你时间了,下回再说吧。”
李医生只好笑笑:“好……再见。”
妈妈似乎一直守在门边,见我推门,吓了一跳。
爸爸白她一眼,又看向我,眼中含笑:“末末,和李医生聊得还愉快吗?”
“还好……”我又恢复了机械的表情,“他问我好多奇怪的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哦……”爸爸若有所思点点头。
妈妈已经进去和医生攀谈上了,透过门缝断断续续传来几个“怎么样?”“精神还正常吗?”“有救吗?”之类的问题。
爸爸听着妈妈的大嗓门不禁皱皱眉,一会又说:“末末,一会咱们去哪转转好吗?”
“嗯……我有点想同学……我想见见我的好朋友亚菊。”
爸爸听到确切的名字,顿时如释重负,连连点头:“对对,是该见见同学。爸爸帮你约,中午吃饭怎么样?”
“哦……可是我想和她说说话……”
“嗯,行。爸爸帮你安排,我们不听你们聊天,坐在远的地方,好不好?”
“嗯……”我点点头。妈妈已经一脸忧心走出来了,看见我,瞬间又换上一副微笑表情。
我心里又是一阵苦涩。
原来每个人都在强颜欢笑。究竟又是谁错了?
西点厅的空气有些沉闷,我漫不经心地搅着咖啡,淡淡看着对面的女生。
两个多月不见,她似乎更会打扮了,韩式的发髻,发梢别着精巧的小花,上衣隐约可见logo标志,下面穿着碎花长裙。
“亚菊,你过得很好啊。”我微微一笑。
“还好。”她似乎想笑,却是比哭还难受。
“这衣服是谁买的?路宁?”缓缓吐出的这个名字,却让亚菊浑身一震。
她掩饰地低下头喝咖啡,没说话。
“我大概猜到了……你们都有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