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女人也插嘴道:“代孕的时候都已经签好协议了,我们不负责她的安全……是男孩是女孩?”
医生笑了笑:“是女孩。现在孕妇和孩子都要呆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三天之后你们再来吧。”
年轻女人样子像是要哭出来,和中年男人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怎么这次又是女孩……咱们下回再换个代孕的吧……你看那女的,长得就不像能生出儿子的样……”
等他们走出了走廊,四周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妈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是身体还在不停地哆嗦,时不时地抽泣着。
她忽然大叫一声:“老季!”就要向前扑过去。
我吓了一跳,赶紧拉住她:“妈,妈,别慌,爸还在做手术呢,一会就能出来了。”
“你爸……我看见你爸的魂过去了……你爸的魂……他的魂过去了……看哪,看哪,还冲咱俩笑呢。”
“妈!妈!”我吓得不敢抬头看了,“医生就快出来了!手术还没完!我们再等等!”
正在这时,手术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医生快步走过来:“季冬强家属?”
我赶紧点头:“对,我们就是。医生……手术结束了吗?”
“嗯,”面前的年轻男子脸色阴沉,“很抱歉,这次手术失败了,恐怕……为病人准备后事吧。”
妈听到最后几个字,才好像忽然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那个医生,眼里露着凶光,一把扑过去揪住他的衣领:“你们……你们这群畜生……我,我眼见着那几个好医生被拉到那个手术室去了,我们老季……老季就交给你们几个生瓜蛋子……你们……好啊,你们这群凶手……你们杀了他!你们杀了他!”
年轻男子被拉扯地喘不过气来,使劲地向后挣脱:“请您冷静些……咳咳……”
“妈!妈!”我赶紧把妈拉开,“妈,你别这样!”
妈终于松开了手,那个年轻的医生赶忙跌跌撞撞地跑开了,沿路地还在不断地咳嗽着。
“妈……”我轻轻地晃晃她的胳膊,“咱们……咱们现在……”
“走,去看看你爸吧。”妈眼泪还挂在脸上,目光却平静了,“再见,就是下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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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真相
按照我们季家的传统,死时不满六十的人不能入祖坟,只能另埋在他处。
妈说,爸是为了她来到北城,就埋在这里吧。这样,他们就可以再也不分开。
王叔带来的人倒是正好派上了用场,换衣服,化妆,联系火葬场,殡仪馆,里里外外都是他们找人在打点。
最后王叔问我,要不要为我爸开个追悼会。
我看看妈,妈点点头:“开吧!他在的时候就喜欢热闹,走的时候,也别让他寂寞了。”
王叔点点头,没再言语,就又带几个人着手去做了。
妈忽然问我:“你嫁的这个……叫木什么来着?”
“木乔,妈。”我说,“怎么了?”
妈摇摇头:“是个好女婿……可惜啊,你爸倒是没见着。”
我没答话:“妈,你想以后怎么办?要不要跟我去a城?地方也大,再说我也能方便照顾……”
妈捶捶胳膊:“我在北城住习惯了,扎根了,不想挪动了。再说去了那我谁也不认识,天天在你们屁股后头跟着,不成了老累赘了?我可不想。”
“妈……”我有点急了。
妈摆摆手:“我不想说这个,先把你爸好好送走吧。”
我只好先闭嘴。
“这个木……”
“木乔。”
“嗯,对,木乔,他作女婿的,老丈人下葬,是不是也该过来一下,也让我们老的面子上好看。”
“他……”想到之前和木乔说的那些,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知道他现在管着一个大公司,上上下下好几万人,再说他现在还在美国谈生意,要回来……”
“啧,”妈不耐烦地撇一下嘴,“我不管那些,什么有钱没钱,有能耐没能耐的,关键时刻能出来上台面,正才是要紧事。你和他说一说,他老丈人可就死这么一回。”
听着妈越说越难听,我也不知该怎么接话。
妈自顾自叨念着:“老季呦,你瞧瞧你这一走,我说什么可都没人当回事咯……”
妈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我终于听着心烦,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妈忽然叫住我:“家里活人到时候都得来,别忘了带着孩子。”
“妈……”
她好像没听到我说话,还在不住地自言自语。
我看着她那瘦瘦小小的背影,心里忽然那么凄凉。
爸这一走,妈可怎么办?她的那些唠唠叨叨,又该说给谁听?
开追悼会那天天特别晴,阳光照在路面堆积的雪上,刺得人睁不开眼。
还没到中午,大厅里就挤满了人,大多是t大的老师和校领导,几个跟爸平时交情不错的女学生在爸的遗像前抱成一团,哭得红了眼。
还有一些我以前的同学,小学的,初中的,高中的,不少都已经工作了。熟一点的塞给我一两百块钱,远一点的买了点水果过来,就说公司有事,看了一眼就急匆匆地走了。
也有几个老家的亲戚坐了一晚上火车赶了过来,趴在大厅门口就嚎的天昏地暗。他们中有几个我见着眼熟,据妈妈说是小时候回老家时候见过,其他的一概都没有印象。
王叔皱皱眉,叫几个人把他们拉到一边去了,说是怕他们这样影响不大好。
奏完哀乐,大家都站在爸的遗像前默哀,神情都是一色的凝重庄严。
这时候,秦川进来了。
一段时间没见,他似乎是变了不少。胡茬多了些,穿得也不像那时的西装笔挺,只是一双眼睛还像从前,让我在人群中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向我略一点头,然后也加入了大家默哀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