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疯了,疯累了,我和雪飞平躺在硬硬的石板上,风筝仍然高高的飞在天上,雪飞指着它说:“它为什么不飞走呢?”我半眯着眼说道:“因为哥哥手里的线栓住了它。”
雪飞不死心地又问道:“为什么它不挣断线飞走呢?”我侧脸看他,他的小脸上流出与年龄不符的表情,那是一种向往自由的表情,我轻笑着说:“是啊,为什么呢?”
话音刚落,手里的线无声无息地断掉,风筝朝着自由的方向飞着,雪飞一下坐起来指着天空说:“哥哥,快看,它飞走了。”我也跟着坐起来,看着风筝在天空中自由的飘荡着。
风筝越飞越远,直到看不见,雪飞微微失落地说:“它飞走了。”我将手放到他头上,心里却有些酸楚,八岁的孩子懂些什么?自己八岁时在做什么?前世的女儿八岁时又在想什么?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八岁的雪飞早已心事重重渴望着自由。
我见喜儿朝我们走来,便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尘,她走近后说:“少爷,二少爷,该用晚餐了。”我对她点头表示知道,挥了挥手让她离开,然后伸手将雪飞拉起又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拉着他往永和厅走去。
“爹,娘。”
“爹,大娘。”
我是牵着雪飞的手走进去的,父亲一脸意外的见我拉着雪飞走进来,很乐意见到我们两兄弟关系不错,但还是淡淡地问了句:“绯羽和雪飞刚刚在一起玩吗?”我还没来和及回答,软软的声音便在我身后响起:“老爷,姐姐。”二娘走进来看了我一眼,很识趣的坐到了另一张桌边,既然她识趣我也不喜欢找茬,拉着雪飞入座,开菜,这是回家以来吃得最顺心的一顿。
用完晚餐,父亲将我叫到书房,我刚进去,他便说道:“绯羽跟着袁先生都学了些什么啊?”
我恭敬地回答道:“师父上知天文下懂地理,武功也是出类拔萃,可惜儿子愚笨,怕是只学到了一成两成。”
父亲轻点头,他知我这么说只是谦虚,他又说道:“绯羽,你毕竟是我的大儿子,以后生意上的事情要慢慢学着做了。”
我微微蹙眉点头道:“绯羽知道了。”
父亲凝视了我一会,说:“绯羽觉得雪飞这孩子如何?”我微怔,有些不明白父亲的意思,雪飞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而我却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当爹的却来问大孩子,小孩子如何,这让我怎么回答。
他见我怔住,笑道:“我见你俩兄弟倒是打得火热,关系不一般的好哇。”我仍然不太明白,便问道:“爹爹何意?”
“唉,”父亲轻叹道:“雪飞这孩子从小便沈默寡言,我一直挺担心他的,没想到你回来后,雪飞道是开朗了许多。”雪飞怎么会不沉默,像二娘那种动辄便打骂,再开朗的孩子也会变得阴沉,我也微叹道:“雪飞是个好孩子,所以绯羽才会喜欢他。”父亲似乎并不怀疑雪飞是不是亲生的,我也只是出于客观的角度去评价。
“嗯,我也觉得,雪飞虽然不爱说话,但并无恶习,说起来,比你小时候可是乖多了。”父亲说完低声笑道,我也笑了笑,的确我小时候可是很调皮的,而且鬼点子也多,相比之下雪飞斯文多了。
随后父亲又与我拉了拉家常,当聊起二娘时,他只是一句代过,我知他怕说多了让我尴尬,毕竟我与二娘有些水火不容之势了。
言谈间,我还是觉得父亲老了,他开始感叹生活,我低笑着听他慢慢地讲,天色越来越暗,父亲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唉,不早了,绯羽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也站起来,走至门口时,我转头说道:“爹,你有多久没去看过娘了?”然后也不等父亲回答,便抬脚离开。人就是这样,有了新的就会忘记旧的,如果父亲有意将娘亲忘记,那便由我将他的记忆连起。
站在庭院里,抬头望天,天空中依然星光如旧,不知此时业释行至哪里,看了半晌我低吧着朝闻香院走去。
回到闻香院,院前一人低头站着,我微微一愣,走上前疑惑地问道:“雪飞,这么晚为何到此?”
雪飞抬起头来,双眼微肿,我一下明了,拉过来仔细看了看,说:“二娘打你了?”话音刚落雪飞扑到我怀里呜呜大哭,我心痛地拍着他单薄的后背,说:“乖,别哭了,随哥哥回屋去。”
我让喜儿打了盆清水,给雪飞擦了擦脸,然后又换了盆热水,我说:“雪飞来,将上衣脱掉。”雪飞很是听我的话,乖乖地脱掉上衣,小身板上青紫的印记无数,有新伤也有旧伤,我叹息着轻手轻脚地给他擦身,边擦边问道:“你跑出来,二娘知道么?”雪飞点头“嗯”了一声。
我顿了顿,说:“那一会哥哥送你回去。”既然二娘知道,那我就不能留他过夜,要是二娘上门找茬,那我还真不好解释。
雪飞却因我的话转头紧紧地拉住我的手,摇头说:“哥哥,雪飞不要回去,雪飞要睡在哥哥这里。”他的眼里带着恐惧,不知道是怕二娘还是怕我送他回去。
我边给他穿衣边说:“雪飞乖,听哥哥的话,二娘知道你出来却不见你回去,一定会很担心的,一会哥哥送你回去,劝二娘别再打你了。”我如此说,他还是执拗地摇头,似乎不愿意回到那个地方,我只好又说:“雪飞,你想想,今天你被打了跑来找哥哥,要是哪天哥哥没在家,你又被打了怎么办?如果哥哥劝二娘不要再打你,二娘以后不会再打你了岂不更好?”
雪飞沉默不语,小脸严肃的看着我,半晌才妥协道:“那好吧。”他道是丝毫不怀疑我是否有能力说服二娘。
我牵着他的小手来到菁苑,刚走进去,平日里照顾雪飞的老妈子便迎了过来,我让她将雪飞带去休息,自己则往二娘住的小屋走去。
我边敲门边喊道:“二娘。”门应声而开,爹爹并没在里面,想必是我那句话起了作用。
二娘一见我,脸色有点得意地说道:“绯羽这么晚来找奴家,可是有事?”我知道她误会我前来的目的了,只得微笑着说:“绯羽找二娘是有点儿事。”谁知话才说完,二娘便一把将我拉了进屋,还没得我反应又立即合上了门。
我蹙眉往后退出一步,说:“二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她也算是精滑之人,听我如此一问,便知道我前来的意途并非是她所想,她脸色微变地问道:“绯羽前来所为何事?”
我整理了下衣服,又转身将门打开,我可不想传到父亲耳朵里一些奇怪的绯闻,做了以上的事后,我才背对门口说道:“刚刚雪飞到我闻香院来了。”
二娘随意地坐下“哦”了一声,等我继续往下说,我又道:“二娘常常打他么?”
她不耐烦地说道:“那孩子一点都不听话,稍稍教训一下。”我的眉头皱得更深,雪飞的身上没有一块好的,新伤旧伤全堆积在了一起,而她却只是说稍稍的教训,我语气不善地说道:“要是让父亲知道二娘如此管教雪飞,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她微愣,怔怔地看着我,好半天才压低声说:“绯羽,你不是在第一天便看出来雪飞不是你父亲的孩子吗?为何如此帮他?”这回换我愣住,没想到她轻易地将雪飞的身份给揭了开来,她见我愣住便又说道:“老东西也一直怀疑着,所以他对雪飞总是不冷不热的,你去将我打雪飞的事情告诉老东西吧,哼,估计他还巴不得将雪飞打死呢!”我完全说不出话来,离家十年之间让我觉得这个家好陌生,饭后书房的谈话里,我并未觉得父亲对雪飞有怀疑,是自己太笨未曾发觉,还是二娘想得太多。
她见我迟迟不说话,又继续说道:“今日老东西派人来说晚上不过来了,你又突然出现,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却没想是帮那小兔崽子劝我别再打他,告诉你绯羽,雪飞是我生的,就算我打死他,那也是他活该。”
我被二娘的话给激怒,父母给予了孩子生命,但并不表示就可以操纵孩子的生命,我咬牙切齿地说道:“二娘,我当你是长辈,有些事情本不便与你争辩,不过,如若你再敢动雪飞一下,便如此桌。”说完我手掌发力硬生生地将木桌的一角给掰了下来,惊得二娘目瞪口呆,迟迟没有反应,我也不管她是否听得明白,将手里的木块往桌上一摆,转身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