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平镇中唯一的流域鹿头江共宽几丈,是和外界联系的唯一途径,几乎所有的商贸皆来源于此。而这段时间,这里已经鲜有商船来往。
宽广若海的鹿头江,只见一画舫缓行,在这个小小的福平镇,这样的画舫显得突兀异常。
亭台楼阁,雕梁花柱,气宇飞凡。舱前桅杆高耸,舵手林立,丫鬟仆妇两厢而立。秀舫中高挑名人字画,古香古色的梳妆台上摆放着胭脂唇红。台前有一绣锦龙堆儿,上有雕龙画风古朴端庄。
舱西的花围三屏榻上慵懒地斜倚了一个女子,披了曲水紫锦织的宽大袍子,眉眼竟似糅合了仙气与妖气,清丽出尘中携带入骨的媚惑。凤眸星目轻轻一扫,船上众人的心就似被剜了去,只知随她眼波流转而起伏跳动。
她修长的晶指持了一只翠青龙凤酒杯,酒色莹如碎玉,明晃晃刺痛在场人的眼,不得不把视线下移,才发觉她那双裹了素袜的脚露在袍外。
它静静缩于一隅,仿若纤细无骨,勾起人心底里的爱怜。
站在对面的几个大汉已经完全呆愣在那里,忘记了初来的目的。
那女子朱唇轻允杯中玉露,目光游离,道:“不知各位前来,所谓何事?”
众人方才反应过来,一个年纪看起来稍长的男子上前一步,道:“回姑娘,我等是来这福平镇做些小本生意的。但见姑娘的画舫行驶缓慢,我等一直找不到机会过去,所以来……。”
“所以?”那女子眼波似是幽怨的瞅了一眼:“你们想奴家让道?”
众人被她这一瞧,心神仿佛都被勾去,神志有些涣散,只是痴痴的点点头。
“唉……”
她半晌不动,却轻轻叹了口气。
一男子上前,问道:“姑娘为何叹息?”
那女子道:“我是在感叹,你们这些人也配让我给你让路?”
众人惊醒,不料女子口出狂言,皆大怒。
那女子仿佛没有什么惧意,反倒笑开了,那笑如三月春柳,五月桃花,弄得发怒的众人又是一阵怔住。
她道:“且莫提让路这事,奴家现在只有一问,还请各位解答。”
众人不语。
女子将手中把玩良久的酒杯随手放在榻边,目光柔媚的盯着眼前的众人。
她道:“众位皆是不请自来,只是不知,尊驾可知奴家这画舫的规矩?”
她前半句还说的轻柔妩媚,可到后来,声音猛地拔高,犹如利笋直入人心,众人皆一惊,只是听着这一句话,可身上却已经冷汗涔涔。
女子芊芊素手缓缓抬起,玉指指向舫中最角落处。
没有字画,没有花草,没有装饰,这里显得格外的空寂。只是一张巨大的屏静静矗立那里,那显然是没有完成的花屏,素白的底屏上纵横着一道道萧索的痕迹,却配上上好的红木屏框,显得突兀,甚至恶心。
“看见那幅画了?”那女子用仿佛看着情人般柔和的目光看着它:“它很丑?”
人们总是喜欢美好,对丑陋的东西从心底带着一丝鄙夷。虽然对面的那些人并没有说话,但是从他们眼中闪过的那一丝厌恶就可以明了。
但他们不知,此时的他们,更比那幅画要丑陋上百倍。
女子一声冷笑,但眼神却万般恳求的望着众人,道:“我需要你们帮我把它变得美丽,美的不可方物。”
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期待,那丑陋的花屏仿佛是神的赏赐,她就用那种如痴如醉的眼神望着,却更彰显出那动人的妖娆。
答应吧,那是一个如此动人女子的请求,那眼眸中的期待和渴望,仿佛是一滩幽泉,狠狠地将自己困在其中,只有满足,是唯一的救赎。
“在下愿为姑娘效犬马之劳。”
“定当竭尽所能。”
“姑娘请讲。”
“……”
他们一个个的从幽泉中逃了出来,却没有发现已经陷入了另一个陷阱,比刚才更黑暗甚至是没有退路的陷阱。
那女子道:“我要你们的鲜血,心头的三滴血。”
一阵倒吸声。
一位老者踏出一步,怒道:“你个小小女子,开什么玩笑!”
她勾起一个极冷的笑容,道:“你们后悔?”
并不要回答,她接着道:“这是规矩。要怪,只能怪你们上了我的舫!”
猛然,狂风大作,衣袍猎猎,一道道紫色光幕在众人间穿梭,隐隐透出淡淡血色。
刹那之后,那女子又回到了原处,青丝被风掠起,飞舞在空中,那一瞬,是那样的自由张扬。
她笑吟吟的点了点手,道:“一、二、三,倒!”
对面的人随着她的声音娓娓的倒了下去,神情还带着一丝惊诧,到了最后一瞬,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是一种怎么样的不幸?她轻蔑的笑了笑。
“紫凝。”
一声轻唤,仿佛隔着万水千山,轻飘飘的落在耳际,犹如一根白羽覆在心头,声音久久不散,带着涟漪在心头荡漾。
紫凝起身,向屏风后走去。
屏风后面亦是别有洞天,漫天沙曼随风舞动,伴着隐隐的几丝幽香。轻纱起伏间,不时闪现出一袭倩影。
白玉般精雕细琢的玉足,吹弹可破的肌肤。紫凝赤足走在甲板上,轻轻的向前方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