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_断水遗梦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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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1 / 2)

虽然夏天还没有真正到来,但金陵的天气已经一如往常的闷热了起来。这种湿热是北方人所难得感受得到的,金陵人有一个专门的词用来形容这种生理到心理上的不适,那就是眼下背着相机,一脸灰土和郁闷的冬桦口中的“咯苏”。

冬桦是地道的金陵人,此次背着相机从老远的城中颠簸两个小时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完成一个教授布置的考察任务。忘了介绍一下冬桦的身份,她作为艺术学院壁画专业的学生,一向是教授最得意的王牌。这次,教授接到了一个复制晚唐壁画的任务,首先想到的,就是派冬桦来牛首山的南唐二陵寻找相关的第一手资料。尽管路途辗转难行,但是教授几乎坚定的相信,冬桦这个素来执着的得意门生,一定能不负众望的完成任务。

此时的冬桦,正坐在破烂不堪的农用车里,一面痛苦的享受着柴油没有燃净的呛味,一面用湿纸巾捂着扑面而来的沙土,直愣愣地看着对面坐着的家伙。

对面的家伙是冬桦的师哥吴江南,也是她的男朋友。他背着画板,一副怡然自得地神情看着对面灰头土脸的女孩。

“你笑什么笑!”冬桦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恨恨地说。

“我觉得,你换身打扮更适合现在的场景。”他嘿然一笑,用手指轻轻擦擦自己瘦削的下巴。

“什么?”

“像这样……”他腾出手开始比划,一边略有些絮叨的说,“扎两个羊角辫子,最好是散一点的感觉……然后呢,换一身红棉袄,西北深山里的那种。就是……张艺谋拍的《我的父亲母亲》你看过没有?”

“看过啊,怎么了?”冬桦隐约了解了他下面要说的话,只是不动声色。

“就是章子怡穿的那样……哈哈哈,最好再把裤脚挽起来,挎上一篮子鸡蛋……你觉得怎么样?”他偏着脑袋大笑,“很有型吧!”

“有型?有型你个头啊!”冬桦气急败坏地踢了他一脚,农用车猛得一阵乱晃,“吴江南!你找死!”

“喂喂……”农用车的司机,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回头叫道,“小姐啊,你不要乱动啊!”

“没事!师傅,她是古墓派的,摔下去没所谓,轻功一流!”江南冲冬桦做着鬼脸,孩子一样的大笑,“我说!是吧?对面的丫头!”

冬桦气鼓鼓地,因为背着相机,也不敢妄动,只恨恨地盯着,咬牙切齿:“师傅,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哦,马上就到了,拐过前面那个弯,就好了。”

“怎么了?等不及了?”江南笑眯眯的,一脸无辜。

“是啊!等不及要下车修理你啊!”冬桦大声叫着。

“哈哈哈……好!我等着!”江南笑得诡异。

农用车终于停止了“突突”的轰鸣声音,冬桦一下子还适应不了安静的氛围,傻乎乎的杵在原地,看着面前的一池绿水发呆。

“哎!那个扬言要修理我的侠女啊,你别站着不动啊,快点走啊!找地方决斗去啊!”江南提起画箱和画架,用脚轻轻踢了冬桦一下,“走啦!”

“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冬桦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不错啊,山明水净,适合隐居。”江南长出了一口气。

冬桦犹豫了一下:“嗯,你有没有觉得眼熟?”

“嗯,当然。我以前跟教授来过。”

“嗯……”冬桦低头沉吟了一下,“走吧。”

这个天气来陵墓的人倒是不多,门可罗雀,正适合拍照片和绘制资料。两个人沿着小径一路向陵墓的墓道过去,身后的一汪绿水被甩得远远的,成了一块绿玉。

冬桦在李弁的墓前站住了脚,抬头仔细端详着什么。

“里面好凉快!快来!”江南是实足的行动派,已经开始在墓道和墓室里布置起相机和画架了。

冬桦努力在记忆里思索着什么,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始终萦绕不去。

“你不怕中暑啊!进来吧!”江南见她不过来,于是出来拉她,“丢了魂一样,看什么啊?”

“觉得眼熟啊。”冬桦咬咬嘴唇。

“梦里见过是吧?”江南笑道,“进去吧,别发神经了。”

冬桦懵懵懂懂地被江南拉进墓室去,身体一下子就被阴冷潮湿的气息包围了,不禁打了个冷战。

江南见她本能地抱住了双臂,知道她是冷了,于是从早有准备的运动书包里抽出薄外套披了上去:“看来我料事如神啊。”

“怎么这么冷啊?”冬桦有点不适应。

“坟墓啊,坟墓难道还要装空调不成?”江南铺开画笔,“你真是……好像没进过坟墓一样,徐州的汉墓你上次没进去啊?”

冬桦对于他的大惊小怪丝毫没有在意,只是盯着墓室中间的石棺床出神。

“坟墓其实也是不错的地方,冬暖夏凉,就是太潮湿了一点。你看这个墙上的壁画,在这个环境中保存起来真是很困难。”江南一边开始细致的描摹,一边嘟囔着,“我前年跟教授去敦煌,那边的气候干燥,壁画保存的真是挺不错的……哎,你过来帮我打下打光板,这半边太暗了,看不清线条了……喂!你听见没有啊!”

冬桦懵懵懂懂的回头扫了一眼,慢慢吞吞地挪了过去,扶起了打光板:“嗯,好了吧……”

“你今天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啊。”江南低头又开始描摹着拉线条,“好像一点也不兴奋的样子。”

“有什么好兴奋的。一样都是古墓啊。”冬桦侧过脸去看石壁上的壁画,突然惊奇道,“哎!你看!”

“什么?”江南没有抬头。

“菊花!好漂亮的菊花啊!”

“你没见过菊花啊!”江南见怪不怪。

“一般好像很少见到墓室里画菊花的。”冬桦说着伸出手去,手指在石壁上染上了湿答答的液体,“好潮啊……”

“嗯,是很潮。所以,颜料都在掉色,再不保护,就完蛋了。”江南也站起身来,瞪大眼睛仔细去看模糊的线条。

冬桦也凑到近前去看拐角的一丛菊花纹路,淡淡的红色,已经消失殆尽了一样,但是,又不甘心的留在阴暗的石壁阴影里。她有点莫名的心疼,手指顺着拐角的石壁一路向下画着什么,突然“呀”的叫了起来。

“怎么了?”江南被她叫了一声,紧张起来,放下画板就冲了过来。

“我被蜘蛛咬了,好痛啊。”冬桦递过手去给他看,“怎么办?我没有带药膏来。不会有毒吧?”

江南拉着她的手,仔细去看。只见她的手背上,一点猩红,肿起了一个小包,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于是安慰她:“没事没事!野外作业,难免遇到蛇虫鼠蚁的,看起来没什么毒性。放心。”

“但是,”冬桦咬咬嘴唇,“还是有点痛。你带风油精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