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 繁体

第三十五回(2 / 2)

那小孩子近身来,伸出手紧了紧蒙住东华眼睛的纱布,继而问道:“姑娘刚才应该能看见一点影子了吧?”

东华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白乎乎的影子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的确能看到一些东西了,心里不由得忐忑起来:“我……我是看见一些影子,但是,不清楚……”

“嗯,那就对了。我师父说,药只要敷上两天,就能看到一点影子。但是,是时断时续的,一会看的见,一会看不见。要到十天以后,才能慢慢稳固。”

“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是谁?”东华警觉地问道。

“这里是兴教寺。”小孩子好像回身去收拾什么东西了,一边收拾着,一边回答道,“我叫玄微。”

“兴教寺?”东华努力在记忆里搜索这个名字,却想不起来,“那……那你是僧人?”

“嗯,是啊,我跟着师父修行。师父是这里的主持。”玄微点点头。

“那跟我一起的大人……”东华乍然到了陌生的地方,心里多少有些恐惧。

“你说徐施主啊?”玄微提起徐知诰,口气突然有些熟络的味道,“他正在和我师父下棋参禅呢。”

“他?他身上还有毒没解呢?”

“那点微不足道的毒,我师父一个时辰就给解了。”玄微提起师父,也是一气的骄傲。

东华想了想,就往床下跳,刚挪了一下左脚,就觉得钻心的疼:“唉……”

玄微赶忙又来到床前,扶着东华的左脚道:“忘记告诉你了,你的左脚伤了筋骨,半个月内怕是都下不了床的。”

“半个月?”东华心里一下子急了起来。

若是这样,半个月这么长的时间里,还押在徐府中的北宫翟和李映雪只怕会遭到不测。有徐知诰在,好歹还能镇住徐温手下的那群部属,如今徐知诰不在徐府,只怕……

想到这里,东华坐不住了,赶着急的要下床。脚上疼的厉害,她也顾不得了,只是咬牙执拗的要下地。

“姑娘!姑娘……”玄微还是个小孩子,根本拦她不住,“你不能下地啊,下了地,脚上的骨头长不好,会成瘸子的。”

东华一把推开他:“就是成瘸子,我也得走。”

“姑娘……”玄微努力地摁住她,“好好,你要走也行,徐施主带你来的,那总要先知会徐施主一声吧。”

东华沉吟了一下:“好!我去见他。”

“还是我去帮你喊他吧。”玄微无奈的叹了口气,旋自转身开门出去了。

过了不多时,门外一阵脚步声往这边来了,匆匆进了门,还没到近前,便听见了徐知诰的声音:“东华,你这么急着要走么?”

“徐大人,我不能再这样待下去了,我师兄和师姐还在徐府押着。徐府的那帮人,连你也敢害,我的师兄和师姐现在形同鱼肉,我不想他们被人害了。”东华挣扎着要起来。

“可是你现在的样子,能救他们么?”徐知诰出了一口气,伸手去扶她。

“就是死,也要救他们出来。”东华甩开他的手。

“如果你死了,也救不出他们呢?”

“那总算有交待。”东华决绝的说。

“好!你只要自己走的出这个门,我就让你走。”徐知诰让开了路。

东华咬牙支撑着,往前艰难的挪了几步,左脚疼得根本用不上劲,也根本支撑不得,快要到门口时,晃了两晃,终于还是摔在地上。她恨恨地捶了几下地板,却完全没有办法凭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你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还要逞能去,除了枉送性命,又能怎么样?”徐知诰叹了口气,提步上前来扶她起来。

东华却赌气地甩开他,不肯起来。

“我们死里逃生,我不能再让你去送死。”

“可我也不能看着我师兄和师姐送死。”东华叫道。

“你不用去了,你师兄和师姐早就被人救走了。”徐知诰平静的说。

东华怔道:“你说什么?”

“我前天晚上一夜都在陪那些官员应酬,他们也借这个机会下毒,我都知道。”徐知诰笑笑,“但是,我不得不去,如果我不调开他们,你师父怎么派人救他们出去呢?”

“你骗我。”东华执拗的笃定。

“到现在为止,我骗过你多少?”徐知诰苦笑道,“你见过有人自己喝毒酒来说谎的么?”

“你怎么会知道我师父派人来救师兄他们?”东华质问道。

徐知诰伸手扶起她,缓缓的说:“那说明你太不了解我。我一向是精细的人,这州的大事小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否则,你以为,我在徐家凭什么能拼到现在的地位?徐家恨我的人多的是,站在我这边的人,也不在少数。但是,我谁都依靠不了,只能靠自己。我给钱去了一封信,告诉了北宫少侠和映雪姑娘的情况,钱必然会交给你师父。首席大弟子被囚,你师父怎么会不动容呢?我的信去了刚刚五日,你师父的人,可就进了我州城了。”

“这么说,你根本就知道崇正榭有暗道?”

“是的。崇正榭是我主持修的,暗道通到兴教寺,也是我当时安排好的。本来是为了防备战争时候,保护大王的家眷安全,不想,却给自己用上了。”徐知诰娓娓道来,“我也知道,我中的毒,只有兴教寺的主持才能解。到兴教寺,只有从崇正榭走才能神不知鬼不觉。”

东华突然对于他的慎密的心思感到一分可怕的意味,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徐知诰笑起来:“怎么?被我说的害怕了?觉得我这个人可怕?”

东华一时语嫣:他都猜到了,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徐知诰将她抱回床上,替她掩好被子:“有什么需要,就跟玄微说,这里的主持裕竹禅师是我的老友了,他的医术很高超,我已经拜托他医好你的眼睛了。你暂时就在这兴教寺养病,我也不能长久在这里躲清闲,要回丞相府去理事。”

东华能够感觉到他脸上的笑意,那种温暖的笑意,没有一丝一毫杂质的真挚笑颜。在他即将抽手离去的时候,东华冲动的拽住了他的宽大的衣袖。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么?”徐知诰回身道。

东华沉默了一下,轻轻的启开朱唇道:“你……要小心……”

徐知诰露出一丝慰籍的笑意,伸出手,轻轻摁了摁东华的头顶,像安慰一个小孩子一样:“嗯,放心吧。等我再来的时候,我希望你能看见我。”

他的手随之抽走了,转身的时候,带过一阵风,让东华不由自主伸出的挽留的手,抓住了一缕虚空。

徐府现在已经成了什么样子?是否已经是龙潭虎穴?是否是一块死地?他的“放心”,真的像他自己以为的那么笃定么?

东华突然间有点放不下心来,是怕他死掉么?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呢?

此时,她的心里真实的,能让自己触摸到的,只是一句话而已。

“你再来时,我想我能看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