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快要化掉的时候,空气里弥漫着格外的阴寒,李映雪紧紧地抱着怀里正在高烧昏睡中的北宫翟,偎在篝火的旁边,努力守护着他的温暖。
北宫翟在昏迷中,仍然念念叨叨地蠕喏着嘴唇,发出模糊词儿来。
李映雪的眼神里,带着又嫉妒又仇恨的意味,她咬了一下嘴唇,将北宫翟冰冷的身子抱得更紧:“到这个时候,还是死性不改……”
“师姐!”曹婴掸去身上的雪末,一路从林间穿过,树上的雪落了他一身,方才进了洞来,连忙缓口气,“我回来了。大师兄怎么样了?”
“就这个样子。”映雪没好气道,“怎么样?剑拿回来么?”
“嗯。”曹婴说着从背后解下灭魂剑和惊鲵剑,扔给映雪,“他们足足追了我小半个时辰,可惜也没让他们得逞。”
映雪抽手在曹婴的肩头上打了一下:“看来你的轻功没有白练,赶上你大师兄了。”
曹婴憨憨地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但是,掩日剑,我还没找到。听说,在徐知诰身上,他带去扬州了。”
映雪冷笑一声:“还真是识货。”
“要去扬州把剑追回来么?”曹婴问道。
“算了,掩日剑他用不来的,给他也是撑门面而已。”映雪一边说,一边用手试探了一下北宫翟的额头,“你二师兄到哪儿了?”
“现在,应该到舒州边境了。”曹婴估算了一下。
“嗯,咱们尽快赶往舒州吧。”映雪紧了紧北宫翟身上的斗篷,“免得耽误军机大事。”
“我探听到,淮国人已经把通往杭州的陆路都给封死了,我们只能从水路走。去码头的路我问好了,可是,大师兄病这么厉害,一路颠簸到舒州,还有些时日呢。我怕他吃不消啊。”
“吃不消?哼!”映雪解嘲道,“你把东华的名字贴他脸上,你看他能不能撑到舒州!”
曹婴不谙世事,全不明白映雪的火气打哪里来的,只是笑嘻嘻道:“这个,关东华师姐什么事嘛!”
“我告诉你,你以后少在我面前管她叫师姐!”映雪恶狠狠地威胁道,“你敢说一次,我打你一次!敢说两次,我打你一双!”
曹婴吐吐舌头:“不敢不敢!”
“好了,不跟你贫嘴了。”映雪将剑递给曹婴,“你背着剑吧,我来背你大师兄。”
“还是我来背大师兄吧。”曹婴反将剑推给了映雪,“师姐你病才好些,不能太累着了。”说着,背起了昏睡中的北宫翟。
映雪笑着扶住他:“师姐没白疼你一场,你比你大师兄有良心。你大师兄是块榆木疙瘩!从来搞不清谁对他好,谁对他坏。”
“哪儿能啊!”曹婴背稳了北宫翟,侧过脸一笑。
曹婴笑的灿烂,笑的纯净,一点杂质也没有。不谙世事的他,这一份不知愁滋味的少年英气,让映雪禁不住走了神。
这份英气曾经也在北宫翟的身上出现过,只是已经许久不见了。不是他不表现出来了,而是不在映雪面前表现出来了。
“师姐,你看什么呢?”曹婴走了两步,发现映雪杵在原地发呆,于是回身叫道。
映雪这才还过神来:“嗯,没什么。走吧。”
两人沿着被雪覆盖的山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走去。
太阳让满山遍野的雪融化了,冷风吹的映雪直往胡服的领子里缩去:“离你探听到的码头倒底还有多远?”
曹婴负重,狠狠地换了口气:“翻过这座山,往西面再走半里路,就到江边了。”
映雪抬头缓了口气,回头看了看身后长长的两串脚印:“咱们得快点了,要赶在午晌之前到码头。现在是冬天,到了下半晌,再坐船,就难了。”
曹婴腾出手摸了摸北宫翟的额头:“师姐,大师兄的烧好像退了一点了。”
“是么?”映雪稍稍舒了口气,摸了摸北宫翟的额头,“嗯,是的。赶紧赶到码头,离开州,他会好的更快的。”
“嗯。”曹婴点点头,加快了脚步。
林间树枝上的雪飘飘洒洒的落下来,打在北宫翟的背上,发出闷闷的声音。远处长江的涛声,已经依稀出现在北宫翟的睡梦中了。
覆盖着雪的松针间,偶尔有一个毛茸茸的小影子窜上窜下的忙碌着,蓬松的大尾巴扫着雪,留下一条浅浅的印子。
玄微在山路上兴奋的大叫道:“师父!师父!树上有松鼠啊!还是上次我跟玄宇师兄救的那只小松树啊!”
裕竹大师在后面慢慢的走着,身边是拄着竹杖的东华,两个人比肩而行,正在说着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玄微在签名兴奋的大叫。
“这些天,多谢大师给东华疗伤了。”东华的眼睛上还裹着蘸着药汁的纱布,原先苍白的脸色,已经有些红润了,“而且,您跟东华说了很多的道理,东华也长进了不少。”
“老衲不敢讲是在跟姑娘说道理,只是有些事情,希望姑娘能够平静的看待和接受。”裕竹大师慈祥地笑道,“很多的事情,是由不得人的,关键是,你怎么样去接受和看待。”
东华笑了笑,显得格外的平和:“既然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我接受与不接受,都不能改变它的。”
“其实,你的父亲并非是无情意的,你知道这兴教寺是为什么而建的么?”裕竹大师看到前面的山路有些坎坷,伸手扶住了东华,放慢了速度。
“我听玄微说,是为了给当初在这石头城上阵亡的将士们超度建的。”
“呵呵,”裕竹大师呵呵一笑,捋了一下雪白蓬松的胡子,“嗯,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其实啊,你父亲还有一个私人的愿望,就是给你死去的母亲超度。”
“我的母亲?”东华听到母亲,神情黯然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