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来人世_残人泪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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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来人世(1 / 2)

躺在炕上的金毓芳一见婆婆回来了,不知怎的,心里觉得挺委屈,叫了一声“妈,”眼泪就下来了。

吴慧敏抢上去,一手拉着媳妇的手,一手为她擦眼泪:“别哭,傻孩子,妈这不是回来了吗?你觉得怎么样”

“过了日子大概有三天了,就是不生,我有点怕。”说着又要哭。

“怕什么?都第三胎了。兴许记差了日子。”婆婆赶忙安慰媳妇。

“就是。”快婶应和着,“有你快婶在,你就放宽心吧。那两个还不是快婶给拽出来的?”

“真是为老不尊,跟侄媳妇说话这么难听。”吴慧敏边笑边对媳妇说,“毓芳,来,妈给你捋捋。”说着,她伸进手去在媳妇隆起的光滑的肚皮上轻轻揉起来。“我还到你娘家去了一趟,你爹妈挺好的,叫你别惦记他们。你妈给你捎来一篮鸡蛋。”吴慧敏边给媳妇捋肚子,边跟她拉家常。

金毓芳看到自己除了母亲之外的两个最亲的长辈都在跟前,又看到亲如母亲的婆母这样关心体贴自己,心里顿时宽了许多,挂着泪珠的苍白的面庞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她嘴角含着笑,甜甜地叫道:“妈,我有点饿。不知道他给我熬好粥没有?我还想看看那俩孩子。”

“我去。”快婶说着,几步来到堂屋,见田璋已经用粗瓷花大碗盛好一碗小米粥,正要剥煮鸡蛋呢。她指点着田璋,笑骂道:“你这小子,兔子耳朵倒挺长。快给我吧,笨手笨脚的。”

田璋不好意思地笑着,把粥碗和三颗鸡蛋递到快婶手里,把咸菜碟摞在粥碗上,对两个孩子说:“小文、小珍,快进去,妈妈要看你们呢!”

两个小家伙早就想看妈妈了,只是他们知道妈妈要生“小弟弟”了,大人不发话,他们是不能进去的。听爸爸让他们进去,一溜烟地钻进里屋。看见妈妈躺在炕上,齐声喊了声“妈妈”,小鸟般扑到金毓芳面前,瞪着两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妈妈。

金毓芳看着一双天使般的儿女出门吃胖了,心里那份高兴就甭提了,一股爱意涌向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浓浓的母爱溢于言表。

“姥姥家好吗?”她摸着田文的头问。

“可好那!姥姥家的大黑狗好凶哦!我们刚去,它差点咬到我,舅舅一脚把它踢跑了。后来,舅舅给我们杀鸡吃,我把鸡头给了大黑狗,它就跟我好了。”田文打开了话匣子,叽叽呱呱地说个没完,引得在场的大人们都笑起来。

“妈妈,您还没问我呢!”五岁的田珍怯怯地说。

金毓芳笑着拍拍女儿扒着炕沿的手:“哎哟,是妈妈不好。珍珍你想妈妈了吗?”

“想,我好想妈妈。可奶奶就是不让回来,说等妈妈到了日子再回来。我也不知道到什么日子,反正就老盼着妈妈快到日子,我好回来找您。”

女儿天真地回答逗得金毓芳大笑起来,引起了一阵剧烈的腹痛。她双手抱住隆起在棉被下的大肚子,急切地说道:“快......让他们......出去,我要......”。

吴慧敏赶紧跳下炕,把孙子、孙女拉到堂屋,对正在张罗饭的丈夫说:“你快把两个孩子领出去,毓芳就要生了。这里让璋子打下手吧。饭到西屋土炉子上做去,待会儿就在那儿吃吧。”

田知节放下切了一半的山药蛋,招呼两个孩子一起走,临出门对妻子说:“别忘了在门口挂上红布条,让璋子挨门送喜蛋去。”

“快走吧,真嗦。大老爷们儿操那么多闲心干嘛!”吴慧敏嗔怪地说。又对正在手忙脚乱收拾切好的菜的儿子说:“哎呀,小祖宗,这会儿还顾得上弄这个!快,先弄盆开水!锅里再添满,大火烧开,得用点子水呢!”

田璋忙抱起锅台角套着棉套的大瓦罐,倒出大半瓦盆热水递给母亲,又忙着往锅里添水,往灶里加柴。这些日子媳妇干不了活了,母亲又不在家他从车站下班回来就忙着干家务活。以前虽哟然也干,但很有限,还仅仅是粗活。现在全家的吃喝拉撒全撂在他一个人身上,可把他累惨啦。对“女人是房子的”这句话,田璋这些日子体会得最深。一累狠了,他就在心里暗暗说,家里这摊子事真不轻松,当个女人也不易,往后可不敢再跟媳妇犯横了。眼下他虽然累,但心里可乐那!毓芳自打生了珍珍,一蹦子就是五年没开怀,今天就要添丁加口了他怎么能不乐呢?眼下日子虽说艰难,但凭着自己和爹在铁路上混,糊住这五、六张嘴还对付;毓芳和妈也能搭把手,揽点缝缝洗洗的活什么的,日子在这小镇子里过得还算瓷实。紧也罢,松也罢,重要的是他田璋得对得起田家老祖宗,让人丁兴旺起来。他爷爷那辈就生了他爹一个,到他爹这辈生了他们哥儿俩,可大哥还没来得及娶媳妇,就被东洋鬼子的飞机扔炸弹炸死了,还是他一个。这回轮到他自己了,虽说生了一儿一女,多了一个,可是个丫头,不顶数,这次要是个小子......田璋想着,从心里往外乐。里屋传来媳妇声嘶力竭地喊叫声,他停下手里的活,仄着耳朵听。见母亲从里屋出来,忙问:

“妈,她怎么样了?”

“就要生了,羊水已经破了。你怎么不烧了?麻利点。”

“哎,哎。”田璋答应着,紧着添了两把火,嘴里说:“要是个小子就好了。”

“我看丫头小子一个样。这年头,小子麻烦也不少。我可告诉你,”吴慧敏用手指点着儿子的额角,“生了丫头你可不许跟你媳妇犯浑。看她受得那个罪,这样贤惠的媳妇哪儿找去?”

“哪能呢!”田璋嘴里答应着,还是盼着生个小子。

这时只听快婶在里屋大着嗓门说:“快,再使把劲,头顺过来了!”

吴慧敏顾不得再和儿子说话,三步两步跑进去。只见媳妇两手抓住被角,牙咬着被头,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吼声,抬起的两腿叉开着,双脚使劲蹬着炕,身下垫的草纸已被流出的血浸透,她赶忙又给垫了几层。

过了好一会儿,孩子生下来了。快婶用在火上烧过,又浇了一遍烧酒的剪刀剪断了脐带,拿起一块软布蘸着热水给婴儿擦洗起来。对吴慧敏说:

“你给媳妇擦洗擦洗,完了把衣胞涮干净。东头倔大爷早就托我找一付男孩的衣胞呢!说是做药,叫什么紫?”

“紫河车。”吴慧敏边给媳妇擦洗血污边回答。他父亲早年做过几年土郎中,从小耳濡目染,懂得一些中药知识。

快婶又换了一块青布,裹在食指上,撬开婴儿的嘴,伸进去掏污物,然后倒提起婴儿两脚,在后背上轻轻拍了两掌,“哇”地一声婴儿哭出声来。

在荒凉的边塞之地,公元1947年农历八月二十九酉时,在一个铁路工人家里诞生了一个新的生命。

“唉,又是个苦命的孩子!今年是猪年,这会儿应该是吃饱了趴窝的时候了,可他妈却连一口东西都没吃。”快婶给婴儿包裹好,看着那碗没来得及喝的小米粥叹息着,把婴儿放在脸色象纸一样刷白,瘫了一样躺在炕上的金毓芳枕旁。

“什么生辰八字,我就不信这个。穷人就是金命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受苦!”吴慧敏给媳妇说着宽心话。

浑身没有一丝力气的金毓芳没有理会两个好心长辈的话。此时,她的心里没有别的,也装不下别的,她的心中只充盈着伟大的母爱!她望着身旁还没睁开眼的婴儿那红红的皱巴巴的脸,心中暗想:不管是苦命还是金命,他都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把他养大成人!这位年仅29岁却已经是三个孩子妈妈的少妇,嘴角浸着微笑,伸出手轻轻地触摸着刚从自己体内分离出来的生命,她的未来,她的希望,她的生命的一部分!不管今后遇到什么艰难困苦,她都将保护他――她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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