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一章 来人世_残人泪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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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第一章 来人世(1 / 1)

田璋拽着母亲的胳膊径直进了父母住的西正屋,田文和田珍已经睡着了。这年月小镇上没有什么文化活动,穷人家更是没有什么可资消遣的,又为了省灯油,每天天一黑就早早睡了。田璋顾不得亲近一双可爱的儿女,神色紧张地对母亲说:

“妈,您快把我这件路服扔了,上边沾上血了。别的您先别问,黑狗子们正在满街搜查呢!”他边说边脱下套在薄棉袄外边的旧路服。

吴慧敏接过儿子脱下的衣服,几步来到堂屋,一把将衣服塞进已经熄火的灶膛,又抓起烧火棍往里捅了捅,转身回到西正屋,见儿子已经找出他父亲的旧路服套在身上。爷儿俩身量差不多,平时也常换着穿。她正要问儿子是怎么回事,忽听街门被人砸得“乒乓”响,还夹杂着“开门”的叫嚷声。她向儿子递了个眼色,便去开门。

街门尚未完全打开,便被踹开了,五、六个铁路警察端着日本鬼子投降后留下的三八大盖闯进院来。一个挎着王八盒子,拿着手电筒,长得獐头鼠目的瘦猴警察冲着吴慧敏一瞪眼:

“你们当家的和你儿子在家吗?”

吴慧敏对这帮什么正经事都干不了,就会鱼肉乡里,欺负老百姓的“黑狗子”非常厌恶,本就不愿搭理他们,加上儿子今天不知“犯”了什么事,索性就来个碌碡砸磨盘――硬对硬。她一扭脖子,带答不理地说:“当家的跑车没回来,儿子在屋里,不放心自个儿进去看。”

瘦猴警察一拨楞脑袋:“弟兄们,进去搜搜!”

这时,田璋一挑门帘,披着夹袄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问:“妈,怎么回事,要搜谁呀?”

没等吴慧敏答话,瘦猴警察一声冷笑:“你小子少装糊涂!刚才到哪儿去啦?”

田璋的脾气随了他爹,为人豪爽,讲义气,有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但是心计却跟了母亲。别看岁数不大,琢磨点事还真有点道道,遇事也能沉得住气。他不紧不慢地对瘦猴警察说:“我刚从快婶家回来,”他一指闻讯赶来,站在街门口的快婶。“我倒要问问你,”田璋反守为攻继续说道:“你刚才说要搜搜,搜我爹还是搜什么?我们家犯了哪条王法啦?”

“对,让他说说咱犯了哪条了,想搜就搜,想抓就抓的!这年头反正活不下去了,把我们都抓起来,倒有地方吃饭了!”快婶冲上前对着瘦猴嚷。

瘦猴警察一瞪眼,一手摸着王八盒子,一手指点着李湘茹说:“怎么着?老柳家的,你想造反那?今天傍黑的时候,有人看见这小子,”他一指田璋,“从扬旗那儿背走一个人。那是个共产党的侦查员,这可是通匪的罪名,你替他顶是怎么着?”

快婶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我的小祖宗,做这种事怎么能让人看见呢!嘴上却说:“那才是活见鬼呢!小璋子从站上下班就在我家帮我垒猪窝,我还管了他一顿饭那!几时见过共产党的侦察员了?你们是不是又想跑这儿来讹钱那!”

田璋打铁趁热,接过快婶的话头说:“讹人也不是这么讹法。这是有人给我栽赃。是谁看见啦?当时为什么不一抓俩?何必这会儿来瞎咋呼!”

瘦猴警察耗子眼一瞪:“怎么着,你小子别他妈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还就是有人看见你啦!跟我到巡警队走一趟吧!”

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虽然在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的面孔,但从对方的一声咳嗽、一声低语都清楚地知道是张家的二嫂,还是刘家的三爷。田家和柳家在镇子上人缘极好,平时有什么事大家都乐意帮忙。这会儿听到田家院子里吵吵嚷嚷,便不约而同地聚到这里看有没有需要自己出力的。

快婶一看眼下的阵势,心里一掂量,得把这个告密的家伙“挤”出来,然后找点词儿,把这个“屎盆子”扣在他身上。否则,今天的事断难善了。她一步插到田璋和瘦猴警察中间,大声说道:

“我说这位官爷,怎么骂人那!你也不打听打听,田大车家在这个镇子里是随便哪个不长眼的玩意儿都能欺负的吗?谁这么黑心,屎盆子扣到这样的好人家头上了!今天你要不说清楚,休想从这院里带人!你们说是不是,老少爷们、姐妹们!”

李湘茹这番话实在厉害。明里骂告密者不是玩意儿,暗里把瘦猴警察也捎上了。最主要的是把围观群众都鼓动起来,阻止田璋被带走。只要激起了公愤,这几个铁路警察绝不敢动硬的,说不定还真能把告密的人露出来。那样一来,田璋的“罪名”就可以洗清了。

果然,大伙儿一听李湘茹这么说,都附和道:“对,得让他说清楚,为什么随便抓人,是哪个龟孙胡嚼蛆!”

瘦猴警察一看这阵势,也有点心虚,不敢硬来。再加上最近风声很紧,解放军随时都可能打过来,这些不起眼的穷鬼就会翻了天,自己还是留点后路吧。那个告密的也不是什么好鸟,又奸又滑,过年才给自己送了一条“三炮台”,可一年到头,他从自己那儿得到的好处够他妈多少条“三炮台”!趁这机会让这小子吃点苦头也好,还可以落个大人情。干脆,卖了这个王八蛋!主意已定,瘦猴警察耗子眼一转,对围着的人群一呲牙,说道:

“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也不愿意和谁过不去,还不是为混口饭吃。今天这个事是你们镇上一个人讲的。上峰差遣,兄弟是奉命行事。既然诸位都说田璋是冤枉的,看来其中定有隐情,兄弟回去定当向上峰如实禀报,由上峰再去查询。各位千万别去自找麻烦,以免破坏治安,万一对方懂几下拳脚,岂非更是自讨苦吃?兄弟言尽于此,告辞!”说罢,领着几名巡警扬长而去。

大伙儿一看这帮黑狗子走了,田家又没什么事,就陆续散了。只有镇上几位威望较高的长者随着李湘茹来到田家西正房。吴慧敏和媳妇金毓芳也从东正屋过来了。

刚才吴慧敏看院子里有柳湘茹和邻居们在,料无大碍,就抽身到媳妇屋里,劝住了想出去和黑狗子们理论的金毓芳。娘俩忙着给几个长者递旱烟袋,沏上用自家院子里栽的菊花炮制的菊花茶。这也是吴慧敏从他父亲那里学来的,名叫菊花饮,有清热、明目、清心的功效,既可祛病健身,又省茶叶钱。娘儿俩忙乎完了,坐在小凳子上等着长者们给拿主意。特别是金毓芳见丈夫摊上了事,公公又不在,婆婆和快婶虽说都是有决断的人,但毕竟和自己一样是女人,家里遭了这么大的事,一家之主不在,总觉得心里不踏实,缺少主心骨。她多么希望在座的几位长着能给出出主意,帮她家度过这场劫难。她怕打破自己宁静的生活,怕家庭遭到变故,更怕丈夫遭到不幸。她的璋子是多么憨厚,多么爱她呵!

“我说璋子,”抽着旱烟袋的六十多岁的景四爷开了口,“今天这事,不管你救没救共产党的伤员,,四爷都信得过你,咱得先想法把你摘干净。听那个瘦巡警的话音,我寻思这镇上会几下拳脚的就是给刘镇长护院的于世怀。这小子平时就偷鸡摸狗,欺男霸女的,什么屎都屙,准是他使得坏,没跑!”

“对,我看也是他。”和镇长住斜对门的谢大伯接过话头说,“这个小子一天到晚出出进进的,到处贼眉溜眼的瞅空子下蛆。今儿个晚上,我瞧见他刚回家,黑狗子们就进了镇子,是他告的密,错不了。”

一直只顾喝菊花茶的北街耿三爷最有心计,说话总是慢声细语的。他见大伙都说完了,拿眼睛盯着自己,知道是让自己拿主意,便开口说道:

“既然瘦猴巡警那么说,就等于把这小子卖给了咱。依我看,得给这小子点苦头吃。眼下这世事谁也看出来了,共产党早晚坐天下,每人管这小子的闲事。他的靠山刘镇长又不在,他吃了苦头也没人给他做主。我看咱们就这么办,这么办......”。耿三爷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大家都赞成。又闲扯了一气,便告辞走了。

待几个长者走了以后,吴慧敏擦了一把汗,上好街门,把那件带血的袄烧掉了,这才问起田璋事情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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