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再拿出一叠,这一叠比较厚,几有掌宽般厚:“这是在俺三舅家借来的,三舅是能耐人,家里钱多,但很小气,平时借个几十块都会被冷嘲热讽,俺弟甚至跪下了才借得的钱……”胖子红着眼,每一扎钱背后就是一个辛酸故事,听得旁边的人或是唏嘘或是对着李福来一家嘲讽。
周明芬是泼辣女人,女人蛮横惯了,但如今事态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那一叠叠又破又旧的钱。
“李福来,收徒弟不?我这日子真是穷地没法过了!跟你学两手呗!”
“滚滚滚,收徒也要排队,我在你前面排着呢!”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一个有着山羊胡子的半老老头却是摇头叹着:“唉,这世道。”
“哟,吕教授!”
“吕教授,您给说道说道?”
“没说的,”老头摇着头,蹲到了胖子跟前:“小伙子,老朽我尚有点积蓄,愿意资助你一点。”
周明芬明显有些怵这吕教授,看他过来半句话都不敢说,尴尬笑着往后退了一步。
“老人家,谢谢了!”胖子又用手背抹抹眼睛,在辣椒的刺激下眼睛更红:“俺……俺虽然是庄稼人,但俺娘从小就说了,说无功不……不……不……”
“无功不受禄。”吕教授轻声提醒道。
“对,就是不能白收别人钱的。”胖子适时又拿出了一把钱:“这是俺弟从俺姨那里借的,俺姨小气,差点把俺都说哭了才借到的钱!”
“吕……吕老师,”周明芬脸色有些尴尬:“那陈非压断了我爸的肋骨,我爸……”
“没事儿,你心安就好,”吕教授面色平静,又转向了胖子,极为诚恳紧紧握着胖子的手,“小兄弟,对不起!”这才转身离去,末了停了停,“周明芬,从今天起,就当我没教过你。”
周明芬呆在了那里,而旁人却是轰然炸开了:
“听这意思,吕教授还教过周明芬?”
“吕教授这名声算是毁咯……”
人越聚越多,几乎小半个小区的人都围了过来,看没有位置了,花坛上也是站了黑压压一堆。
胖子红着眼睛一扎钱就是一个故事,终于将所有钱都交给了周明芬,这么多钱周明芬只能拿衣服兜着,露出了坠下一大团的肚子。将最后一处签下,又按了手印,这才逃也似的奔入了楼里。
胖子尚在地上蹲了好一会儿,在衣兜里摸出了一个脏兮兮的馒头,一边啃着一边站起了身,人群主动分开了一条路,胖子便缓缓消失在了人群的视野外。
“草他玛!”周明芬一家已经不在这里,人群中的话就不客气了起来。
“也怪不得周明芬一直生不下个崽,干这种缺德事,绝后是应该!老天没收他们一家才叫无眼!”
“刚刚那小胖子才是可怜,看得我都哭了。”
“这算什么,他只是来送钱的,你没听说吗?那被讹的正主已经倒下了!”
“估计是被气得的吧?”
“可不?要你摊上这么个事,你不也得气倒?”
“要我说啊,那赔钱的正主就不应该救那老,让他死了才干净!”
“呵呵,指不定别人这会儿正数钱数得开心呢!”听这么一说,几人都将视线转向了三楼的窗户。
窗户上窗帘猛地拉上了。
那一堆钱放在玻璃茶几上,没动。
电视里嘶嘶啦啦放着什么,周明芬呆呆看着。
李康仰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抽烟,眼神定定看着天花板。
李福来直定定看着桌上那一堆钱。
若在往日,拿到了钱周明芬早就已经扑到钱上数钱去了,只是今天这堆钱都没人动。
“这辈子这名声算是毁了。”李康突然喃喃道。
“呵呵,你还有名声啊?”周明芬突然爆发了:“你个大老爷们,你说,你刚刚躲哪去了?”
“这事又不是我出的主意。”李康冷哼道。
周明芬一把抢了过来,将他嘴里的烟扔在地上,嘭嘭直踩着,“是!就你良心!就你能!老娘辛苦赚来的钱你没用是吧!”说完一把扯住李康的衣服:“这衣服!这烟!这电视!哪一样不是老娘赚来的?你在车管司上班,哟,真牛气啊!但你没有老娘赚来的钱去打点,你一个没背景没文凭的人在那里厮混吗!”
李康似是已经没有了灵魂,任由周明芬这么摇着,只是喃喃道:“良心?早就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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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白驼军
李康第二天没亮就上班去了,晚上亦是足足拖到天完全黑下来才回到家。
恰巧周末,连着两天,一家人都没有出门,当然,两天时间家中的东西已经不够了,好说歹说,才让李福来去买菜。
李福来刻意带上了一顶帽子,只是他很快就感觉到了大家的异样,本来他们都在聊着什么,只是当李福来走过来,立刻就闭上了嘴巴。
一路上皆是如此,李福来的腿渐渐沉重了起来,人言可畏,他们说的自己虽然没听到,但他也猜的到他们在说什么,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硬生生将他与这个世界切割了开来,他再也不属于这个世界,他再也不是这里的人……
从家门到菜市场只有600米,但这600米对于李福来猛然成了一个无比漫长的距离,他感觉到周围的人面孔皆在变,变得像是狼,像是虎,下一刻就会扑至自己面前一口吞下自己。
当胡乱买了些菜,李福来逃也似的回到了家里,浑身已然被冷汗湿透,他颓然坐倒在了沙发上,“我……我们搬家吧!这地方呆不下去了。”
周明芬沉默着,双目无神对着电视,此刻听李福来这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