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养母离世後,他许久都没有流过泪,久到他甚至开始渐渐地忘记了这是种什麽样的感觉。
苦,果然一如既往的苦到了骨子里。
「二哥。」他攥住陆明琛的手,那冰冷的触感彷佛浸入了他的心肺,将他冻得肝胆俱寒,牙齿打颤,「你醒醒,睁开眼睛!二哥,你要找的人还没有找到……你不能睡!」陆明琛并没有瞒着萧暄,因此萧暄知道他在找一个人,已经找了很久。
陆明琛已是疲乏得不行,却被耳边嘈杂的声音吵得不得安生。於迷迷糊糊间听到萧暄的话,他原先朦胧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不甘心,怎麽能甘心。
轮回两世,他好不容易有了心爱之人的下落。
怎麽能就这样放弃!他还不想死!
然而这毒性之前被陆明琛强压下来,此时爆发出来,犹如排山倒海,并非光有意识就能够强撑住的。
陆明琛终究抵挡不过这汹涌而来的倦意,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意识模糊间,他听见了一道严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陛下以崇朝几代国运为引,铸造这轮回之阵。如若失败,便是朝代覆灭,与之前种种所得一并付诸东流。」
他又听到了另一道平静的声音,没有半分的惊讶与迟疑。
「朕知道了。」
犹如潮水一般的记忆朝着陆明琛翻涌而来。
他终於知道,原来那道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来自於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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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猎於太子遇刺,九皇子为救太子身负重伤的事情下落下帷幕。
浩浩汤汤的队伍重返京城,却不似离开之前那样轻松愉快。
短短几日之间发生的事情,犹如为这场春猎蒙上了一层阴翳,叫人心生寒意。
皇城,大兴宫内。
「混账东西!朕要你们何用!」永元帝愤怒的扫平桌上的一切,神色阴鸷地盯着桌下的跪在地上的几位太医,「如果治不好太子,你们今晚也不必走出这里了。」
「陛下恕罪。」彭的一声,那是桌上的茶壶茶杯跌落地上粉碎的声音。
几个太医被这声音吓得一个激灵,低着头,跪在地上,却一句话也不敢吭声。
「朕不想听到这些话!」永元帝冰冷的视线落在他们的身上,「太子活,你们便活,太子死,还留着你们几个做什麽。」
太医们神色惶恐,悄悄地抬起眼,面面相觑,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後有人咬了咬牙,抬起了头。
「陛下,臣等有一法。」宋太医犹豫了片刻,在永元帝迫人的逼视下还是说了出来,「开一剂猛药,以毒攻毒。」
永元帝冷冷地问道:「若是不成,後果如何?」
宋太医闻言只觉满嘴苦涩,心道就是因为後果严重,我们这些人才不敢用这个法子啊。
「若是不成……」他讷讷着,半晌也说不出那个字眼。
永元帝看得心烦,太子所中的毒极深,已经昏迷了整整三日。如果还不做决定,那便是一个死字。用了那剂药,起码还有一线生机。
身为帝王,最忌优柔寡断,当断不断。
沉默半晌,永元帝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马上去给太子开药。」他冷静地说道。
宋太医愣了一下,狠狠地点下了头,「臣领命。」
太子情况危急,不宜耽搁,太医们於殿中讨论了几声,便立即离开这座宫殿。
永元帝看着满地的狼藉,心中烦躁不已。他退了几步,坐在了身後的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心神俱疲,只觉得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就叫他老了十岁有余。
琛儿,父皇因为爱惜重视你,才在你小小年纪时就将你立为了太子。可如今想来,也许不该这麽做。
他失魂落魄的想道,直到一个黑色的身影悄然无声的落到了他的面前。
「可是查到了?」永元帝收回了自己心神,沉声问道。
那人行了一礼,低低压着头的样子叫人看不清他究竟长相如何。不过作为一个不需要拥有名字,只为皇帝服务的暗卫首领,他的相貌也无需叫人在意。
「回陛下。」他伏地向永元帝禀报,恭敬地说道:「细节之处臣等还未全部查清,不过已有几分眉目。此事乃是温妃主导,其他几位娘娘推波助澜。」
温妃?没有想到那个容貌秀美,说话柔声细气,竟然有这等心机。
那个初见到他会娇羞低头的女子恐怕已经不复存在了吧,永元帝闭了闭眼。
「继续查,不要放过半分细节,朕要知道所有的事情。」他重新睁开双眼,沉着一双浓眉,神色凌厉,语气中透着一股狠意,「朕倒要看看这後宫之中,究竟有多少装着菩萨心肠,暗地里却狼心狗肺的魑魅魍魉。」
暗卫首领应了一声诺,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在宫殿之中。
永元帝阖目在椅子上坐了半晌,只是无论如何却还是静不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