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蛇吞尾的图案_薨蝶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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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蛇吞尾的图案(1 / 1)

离告白的日子已有两天,阿良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那日,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聪慧如她也可以从他失去温暖的脸上看出端倪.他不回答,假装已经遗忘地离开,就像是了解孩子犯了错,仍然装傻宽容的父亲,这却让她更难以面对他.她刻意避开他,他也不看她,再也没有交集的双眼,要她怎么看出,他是否已经不在意了.

没用的,仙子不是每个人都配拥有的.任秋良,你不会是第二个董永.

事实上,阿良的烦恼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阿良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切的一切,源于那一场死亡的旅行--昆仑之行.

直到登上火车的那一刻,阿良仍然不了解为什么她会选择了这么一个荒凉的地方.昆仑虚--旧时的古战场,因为极寒的气候,一直是旅游业最困难的地方之一.而她,放着美好的江南水乡,古都风貌不去观,偏是选了这样一个不景气的地方,在父母惊讶又疑惑的目光探询下,竟也没让她兴起更改的念头.

她面向车尾而坐,托腮看着一路倒退的风景,张着眼睛全神贯注地想要记住这一切,直到天色渐暗,将沿途的风景用黑网笼住.她才动了动僵硬的四肢,心中涌起了隐隐约约的失落.

黑暗让她想起那个人.

"小姐,能给老妇人递杯水么?"阿良对面坐着的老夫人开口道,语气中的沧桑感十分明显.阿良因为她的出声而惊了一跳,惊讶于这并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早在登车之前,她就注意到这个神神叨叨的女人.那时她正在与狗抢一枚5元的硬币,对着沿路对她指点的行人叫嚣,完全像个疯子.只是没想到,那疯子竟成了她的邻坐,并且还要一同分享一夜的时光.阿良默默从袋子掏出矿泉水递给她.老妇人一再感谢才抹了抹开始吞咽,就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

当她喝饱了水,瓶子已经见底了.老妇人再次抹了抹嘴,噙着一脸笑规矩地看着她,就像她整个下午一直做的那样.老妇人的眼睛不离开她,仿佛能看出什么端倪,"见过这个么?"她掏出口袋中残缺泛黄的纸片铺平在阿良面前的桌上,纸上有个图案,淡得快要消失,只能隐约窥得一个相连的蛇头和蛇尾.巨蛇张开大口慢慢从尾部开始吞噬自己,蛇身却仿佛在无穷无尽地延长.

阿良摇头,她学的是历史,多少能看出这应是某个部落的图腾崇拜,用于祭祀或者贵族的佩带,可是印象中没有见过它,这般诡异的图案不似她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

"我料想你也是不知道的,这是昆仑虚的宝物,传说得了它就能获得永生.可是,大批大批的赏金猎人进入山中都没能将它找出来.人们甚至开始怀疑它是否真的存在.可是我知道它一定存在,并且就在那里."

"为什么?"

"因为我见过,我见过那东西发光.没隔二十年它都会发光.今年就是又一个二十年.我要去找到它,一定要找到它!"她变的急切而凶狠,眼神中有狼一样噬杀的绿光.

"为永生?"

"是的,没有人比我更需要它.只要我长生,人们就会相信我,相信我的巫术.我就可以拥有一切."

"那就是你与狗争夺的原因?"阿良冷冷地瞥她.别的不说,就生命而言,她向来看的开.不自弃也不强求.对于那妇人对生命的贪婪,自心底升起了一股厌恶之情.

"那是我的路费,没有它我就到不了昆仑,更拿不到宝物."她面无愧色.

"如果这就是你的价值观,那我也无法改变.不过,我个人认为生命之重不过是'精彩'二字,如果舍弃了尊严而去求生命的长度,不就是本末倒置,折本赔元么?"

"哼哼!"老妇人不在回答,只用鼻孔哼唧两声.那种敖人的态势仿佛下一刻就在墓前嘲笑你的无知.

阿良也不生气,任她用鼻孔说话.累了,就裹着毯子睡觉.那一夜,她睡得安稳,没有血腥的画面,也没有寂寞的守侯.一夜无梦.

凌晨三点时,火车拉响了进站的汽笛,阿良睡的浅,成了第一个下火车的人.

昆仑虚离火车站不过百米,她徒步而去,行李箱在她身后发出滚动的声响,寂静的深夜中显得异常突兀,像是鬼魅在身后跟随.阿良沿着山路向上登.

"咦?这是什么?"眼前是用竹筏子覆盖的道路,用木栅栏在两树之间作阻挡,大道就这样被堵死.为防安全,栅栏上挂着一排红灯泡,还有一块木牌:

道路施工,行人车辆饶行.

阿良顿时头顶三条黑线,她还真不是普通的倒霉啊.这时,她发现没有灯光的另一侧也有一条大路,平坦通畅,奇怪于这条路废弃的同时,身体已自发自动地向那条路走去了.出于本性的无所顾及或是什么的,连她自己也无从知晓.

在大路尽头早有个人在等待着她,那人一席精致的白袍,长发辉映出流光异彩,他半瞌着眼帘,隐去眸中的点点星光.巨大的黑暗像他背后悲情的风景.他在等她,看到他.

"谁?"阿良加粗了嗓子喝道,目光注视着那窈窕的身影,山腰的寒风吹得那背影冷漠而刚毅.

"是我,良."罗起宁向前跨出一步,月光照亮了那张无暇的脸,严肃的眼神将她的一举一动记录在眼底.

"罗起宁?你怎么在这儿?"阿良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紧张起来.他们又见面了,而他还没有给她答复.那么她该怎样看待他,是师生,好友,还是...

"我比你早一步到这儿.天亮了就走.愿意同我一道夜游昆仑么?"没有等待回答,他转身走如了黑暗中.她会来的,他知道.因为他比想象中更了解她.

从她出生起,罗起宁就一直在暗中观察她,想来也有二十年了.他自诩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阿良,她自己也不能.他明白她的拘谨和自卑也明白她的恐惧和无畏.再努力争来的东西,只要她一句"算了"就真的能放的下.她有修道者的佛性,只是一直不自知.

所以,他了解,阿良与她是不同的,那个顽固而倔强的女人对他下的诅咒也只有阿良才能破解.

"来过这儿么?昆仑虚的密境."声音从他的喉咙传出,被凛冽的风吹得四散.

"没有,我从没到过昆仑."眼前的罗起宁令他害怕.那不是他,或者说那就是他恶魔本质的另一面,是她所不曾见过的.

他不回头.心上却明了她的疑惑.他带她一路向前,周围的景物逐渐远离,最后隐没在黑暗中,只剩下两人脚下的一条笔直的黄泥路,无穷无尽地延伸.阿良觉得他们逐渐走出了人间,走出了那一片寂静的古战场,来到了一个--

悬崖!!

"良,听说过那个蛇吞尾的图案么?传说中得到它的人可以永生,所以,有不少不要命的傻瓜冒险进来过呢,就像这一个,"他话锋一顿,讯雷不及掩耳之际,飞刀化作一道银光,瞬间没入黑暗中,只听的一声痛呼,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良,是火车上那个妇人呢,看来她有点头脑,懂得跟着你上来."

"你杀了她?"阿良的声音不停颤抖.

"她只是昏过去了,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四十年前,她跟来过一次.既然那时没有杀死她,现在更没必要多此一举了."

四十年?阿良心头一窒.他现在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莫非他真的是九天仙子?这样的他与她真的好遥远啊.崖边吹来深渊中刺骨的寒风,她的身连同心都结成了冰.不觉间,他来到她身边,将带来的外套披到他身上,那是她的,没有他的味道."能给我回答么?喜欢我么?"

罗起宁微侧脸,长发掩去了他的眼睛,更教她看不清他的心.

西边的天有些泛黄,他的眼扫过那团开始叫嚣的动物,目光停留在阿良脸上.他绽放出娇艳的笑,在她脸颊蜻蜓点水的一吻."再见了,我的良."

天空渐渐明亮,照应出四周迷蒙的雾气,突然,两人的脚下暴露出巨大的圆环,泛起血红的光,直到那巨蛇头尾出现在地面.他们被包围了,是那个蛇吞尾的图案,光线越发强烈,那巨蛇仿佛被唤醒,张开大口又一次更深地吞进自己.

"良,这不是什么昆仑的宝物,是你给自己下的诅咒啊.我把命运交给你,不要再重蹈覆辙.让我们各自自由,好不好?"他的声音逐渐远离.

"每一世,都带你来这里,我累了,也倦了.让我走吧!"

不,别走."我喜欢你."

"良,你很快会忘记的,只要到了那里.还有,任秋良,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

永远都不喜欢你,不喜欢你,永远......算了!

她冷叹,这下可以死心了吧.阿良认命地闭上眼睛,毫不期待下一个天明.红光很快将她吞噬.那光消失后,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有那老妇人躺在山脚的大路上,身边立着木栅栏,上头有一排红灯泡和一块小木牌:道路施工,行人车辆饶行.

任秋良走了,耐心地等新故事上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