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姝静坐玉屏铜镜前,仔细端详镜中人的脸。白皙的额间贴着银色兰箔,细长的眉黛,一弯翦翦水眸清澈至极,欣秀小巧的削鼻,淡色的唇微翘,怎么看,都只是一个粉妆玉琢纯真可爱的孩子。当然,前提是忽略左边脸颊上的五指印。
瞥见纯芫仍惊惶的盯着自己脸上的指印,欲言又止的模样,让离姝不禁眉眼含笑。察觉时间不多了,忙敛笑,微颦眉,“宫宴适要开始了。纯芫,本公主脸上的伤,你用脂粉敷上,遮掩下。还有,这件事不得传出去,没得别人乱嚼舌!”
“是!”轻声应着,纯芫拿起淡粉胭脂扑洒上离姝的脸,用手轻柔抹匀,细小的粉末渗入滑嫩的皮肤,恰到好处的遮掩住了红痕,反衬得离姝软腻的双颊越发粉嫩。
离姝满意的笑,“还好你当初没同意出宫,要不然本公主还得损失你这个心灵手巧的人儿。罢,念你一片诚心,今儿的宫宴就由纯芫你陪去吧。”
“谢公主。”纯芫立刻跪地叩谢,脸上是遮不住的笑意。自从茴桑被调遣到公主身边,升任了大宫女,让自己担忧不堪。虽同自己品阶一样,可却深得公主心喜。甚听闻这次宫宴本是要茴桑陪去的,谁曾想,这机会反倒落在自己身上,说明公主还是器重自己的,这怎能不令自己欣喜?
离姝也不言,只是在旁静静的欣赏纯芫眼中一闪而逝的开心、担忧、懊恼,最后定格至欣喜。她不禁哑然失笑,这样藏不住心情的人,居然是眼线,太令她吃惊了。
轻咳一声,打断了纯芫的思绪,看向她脸上此时的羞恼不堪,离姝忍住笑意,悠悠道:“纯芫,再去给本公主更衣,本公主怕是赶不上了。”
纯芫大叫一声,慌忙去找宫装。瞧她慌慌张张的模样,离姝再也忍不住,一声声清吟的笑从嘴里溢出。
纯芫抱一袭淡蓝色挽锦宫装上前也不是,不上也不是,简直就是进退不得。
离姝抹抹眼角泛出的泪花,“是要本公主自己来吗?”待笑够,穿戴整齐,两人方从绛雪殿一路快走。
看见前面灯火闪烁,人声鼎沸,心知已到。站在曜辰殿前,纯芫细致的替离姝顺理衣摆,待齐整后,才踏进殿内。
“离姝公主到!”随着一声声尖锐刺耳,犹如利器刻刮金属的唱喏,离姝目不斜视,莲步轻移,挽锦下摆微动,裙裾飞扬,煞是好看。
行至上座的苻坚面前,离姝欠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王。”
无懈可击的姿态,不见平日的无礼,苻坚的目光落到她的脸上,眉微皱,眸底如冰。顷刻,却又化为轻柔的宠溺。
半晌未听见叫起的声音,离姝抬眸,苻坚盯着她的脸颊,紧抿的薄唇不发一语。周围的嫔妃们小声的议论,让她一阵难堪。王后的目光,分不清是怜惜,还是什么,总之令她好不自在。不得已,她硬着头皮唤了一声,“爹。”
王后轻轻颦眉,嫔妃们的议论声更甚从前。苻坚被吵杂的声音惊醒,见离姝狼狈的站在自己面前,忙心疼的揽入怀,“阿毓,爹……”
离姝的水眸泛着雾气,嘟着嘴嚷道:“爹,都怪爹不好!”
苻坚苦笑,轻声哄道:“是,爹不好,怪爹,爹错了!”
离姝扭头,不看苻坚。哼,害得她以为自己做错什么,害他生气了。当然,他生气了可不要紧,就怕他一怒,要了她的小命,那就不值了。谁想到,他不是生气,而是没看到她。害她白让她站了那么久,不给他点惩罚,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脚。
等了半天,苻坚没有反应,离姝偷瞄了他一眼。这一瞄,可真吓到她了。苻坚面无表情,隐含怒气,乖乖,该不会是她不小心惹的吧?
她小心翼翼的轻扯苻坚的广袖,可怜兮兮,“爹……”话还未说完,苻坚温暖干燥的手却抚上了她的左脸,低沉着音,“疼不疼?”
离姝拉住苻坚的手,佯装疑惑道:“阿毓是腿疼,那里无缘无故怎么会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