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才人这是要上哪啊？”

清丽的声音在默然寂静的回廊上响起，何梦雪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她紧了紧头上的暗紫色斗篷，抬眸看去。离姝侧立而站，娇小的脸颊微微扬起，一双翦翦明眸看向雾蒙蒙的天空，不知她的视线投向何方，竟给人一种她很专注的感觉。

不过，何梦雪可没忘记她的询问，心下蓦然升起一股懊恼。原打算趁着五更天后宫的人开始繁乱的间隙，去芜凌宫偷偷看下泠婕妤，没想到却被离姝公主瞧见。这下，可如何是好呢？

但是，离姝公主怎么知道自己会去冷宫，更甚者连时间都掌握得如此好？任何人都不会猜到自己会在五更天前往冷宫吧？到底是自己太大意，还是自己面前这个九岁的孩子太可怕？难道离姝公主她……小小的否定了心底的想法，她却悲哀的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一片沁凉。

“中才人是在想本公主为何恰巧的出现在这里么？”离姝转过头，只是淡淡的瞥了眼震惊的何梦雪，视线依然回到虚空，“五更天？中才人一直都是个聪明人，不是么？本公主知晓，你这是要去冷宫看望泠母妃，即使是在父王下了那样的命令后。中才人，你到底要干什么？在犯下这样的错之后！”

何梦雪心下一惊，莫不是离姝公主已知晓了？心里百转千回，可嘴角却勾起温和的笑，“去冷宫？公主殿下这是说笑么？小小的一个中才人怎敢忤逆陛下的话？我不过是看今儿个雾霭重重，芳蔚宫里的茶花开了，准备去采撷些许罢了。”

“是么？”拖长的音调里明显充斥着不信任，离姝踩着小小的步伐，走到离何梦雪两步之远站立，微眯起眸子，“既然是采撷茶花，为何中才人一副这样的打扮？还偏偏挑在五更晨起？”

“晨间雾气浓重，茶花上沾染露水后，开得越发娇艳，望之别有一番风情。而茶花，偏只有芳蔚宫栽种着。即使芳蔚宫眼下是座废宫，我一个小主自然也得避讳着，所以只得兜头。结果，竟被公主殿下错认为犯上之人。”说道最后，何梦雪嘴里暗含讥讽，斗篷下的手却止不住的颤抖。

离姝微微一惊，没想到何梦雪如此善辩。心底暗自冷笑，脸上却故意装出疑惑，“废宫里栽种着茶花，这还本公主还是第一次听说呢，看来中才人出入废宫频繁得嘛！但，不知中才人是从何得知呢？”

何梦雪不动声色道：“是我的贴身宫女。她素日无事，便会去别的宫殿搭把手。芳蔚宫她曾帮忙打扫过，这茶花，便是她无意发现的。”

“中才人的贴身宫女是个讨喜的人呢，知晓主子的心思，便投其所好。不过，她显然不是个护主的奴才，仗着自己讨喜，便让自己的主子孤身一人前来废宫，这奴才当得可真好呢！这样不称职的奴才留着有何用？中才人，你认为呢？”

离姝直视着何梦雪，一双眼似乎要望进她的心里。何梦雪面上一变，强自镇静道：“公主殿下所言极是，是我疏于管教，倒叫公主殿下见笑了。”

“中才人倒不是个糊涂的主子，说到管教倒不必了，直接丢到浣衣局吧。改明儿，本公主让父王重新给中才人在添置几个知心的。”

“这些小事让公主殿下费心了，眼下他们我都使唤习惯了。”

“中才人，这些奴才仗着讨喜便已经如此了，倘若得了宠，趾高气扬起来，指不定犯下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到时担罪的可是主子们。”离姝言语步步紧逼，瞧见何梦雪煞白了一张脸，知晓她已经快承受不住了。

何梦雪嘴角挤出一丝微笑，“公主殿下这话何意？倒叫我听不懂了。”

“中才人听不懂么？那么，我说句中才人心知肚明的话吧。”离姝跨步凑近她的耳边，冷下音：“要不是看在你欲舍身救助泠母妃的份上，再得知那根桃枝乃是中才人所置时，本公主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离姝身上突然迸发的狠戾，使得何梦雪摇摇欲坠，她清楚的知道她不是一个好易与的人，即使她只有九岁。但她所拥有的无上权利，霸道凌厉的气势，无一处不彰显她皇室高贵傲然的仪态。

悲哀自心底流出，何梦雪闭了闭眼，无力的开口，“既然公主殿下已经知晓，我也无话可说。可是，泠婕妤是无辜的！关于那幅画……也不过是一个可怜的人思念自己的故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