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三人之中，赵情一直都是主角，耶律裳心里稍稍有些不舒服，于是偷眼看了看杨子风，见他正微笑的看着自己，什么，微笑，耶律裳揉揉眼睛再看，真的是微笑也，耶律裳愣了，不知等会儿杨子风又会怎么折磨自己，看来她已经被杨子风欺负的怕了，杨子风身为一个男人，把一个女孩欺负成这样，也真难为他了。

逛了一条街，赵情还意犹未尽，兴致勃勃的要继续下去，肚子里却传来咕咕声，提醒她用膳的时间到了，于是转到吃喝玩乐一条街上去，东京的布局很严格，仿照唐朝长安城的布局，分皇城区，军事管制区，居民区，生活区，皇城区当然是皇室所在的地方了，军事管制区是官府所在地和驻军活动的地方，居民区主要是东京平民居住的地方，而生活区，顾名思义，是民生的地方，而生活区又细分成各类型的小街道。

走到倚红楼的时候，赵情停顿了一下，再未经人事的人也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赵情咬了咬小手指，不动声色的看了杨子风一眼，又继续向前走去。耶律裳却惊出一身冷汗，这个小姑奶奶不会对这儿感兴趣吧，然后也看了看杨子风，杨子风对着她耸了耸肩，示意没什么。不知道今天怎么搞的，出来后，每做一件事儿，耶律裳总是要看一看杨子风，彷佛杨子风已经成了她的主心骨，看到杨子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才放松下来，心中却在埋怨自己，看人家，是宋朝小小的御前三品带刀侍卫，临危不惊，临乱不惧，自己这个大辽的御前一品带刀侍卫却有些大惊小怪，上不得台面。

东京城是宋朝的都城，经过几代皇帝百多年的经营，规模已是非常宏大，人是最有创造性的东西了，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同时人也是追求享受的生物，所以衍生出了青楼，赌馆什么的，但最基本的还是吃。

这条街上每隔几步就有一家酒楼，而各家酒楼为了争夺客源，纷纷拿出自己的镇店至宝招牌菜，看一看就能让人垂涎欲滴，闻一闻更是苏心开胃。赵情一马当先的跨进一家最大的酒楼，迎宾楼，杨子风和耶律裳也跟着进去了，知情识趣的店小二立刻迎上来。赵情不懂什么，拿起菜单胡点海点，把个旁边的小二高兴的不知所以，她点的菜越多，越贵，掌柜的给自己的抽头越多，小二的眼睛已经笑的眯起来了。杨子风听得都有些头昏脑胀，更别提当事人赵情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点了什么，不过这小二倒有一个好本领，记的一分不差，赵情一高兴，又让杨子风丢了一块儿碎银给小二，皇宫里的成员的月例银都是按两分的，小二何时拿过一两银子以上的小费，心道，大鱼，大鱼呀，今天真是走了他奶奶的运了。然后开开心心的到后堂报菜了。别人对自己这么慷慨，自己也得投桃报李，小二虽说是打工的，但是还有一定的权利，他可以决定先报哪桌的菜后报哪桌的菜，因为赵情的大方，杨子风他们的菜很快就端上来了，像流水一样不停，三人开吃。

旁边的人看得不爽了，凭什么我们先来，还没有上菜，你们后到却在上菜了，赵情和耶律裳出身皇宫，并不知道其中民间先来后到的规矩，杨子风虽然知道规矩，但是在赵情面前，规矩也就不是规矩了。

“唉，兀那小子，”三人正埋头痛吃，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杨子风抬头看时，却是一个黑大汉在那里瞪着他们，表示对他们的不满，虽然三人的行为有些霸道吧，不过三人看起来都像文弱书生，文质彬彬的，所以他这个壮汉也不好怎么着。杨子风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他禁声，黑大个不知所以，继续瞪着他，杨子风有些好笑，但是也有些触动，看到他就想起了自己那个世界的结义兄弟张飞，对他的憨直也有了三分好感，向他点点头。

黑大个本来有些饿了，见到小二不先上他们的菜，心中就有了火气，眼下见到杨子风如此彬彬有礼的打招呼，火气倒也没法宣泄出来，而且旁边还有一个中年人在制止他，“铁牛，这位公子，我家兄弟实在对不住，”那个中年人看杨子风他们三人虽然衣着普通，但是料子却非比寻常，而且还有他们那份风度，怎么看都不像寻常人家，这次进京有要事要办，万万不能节外生枝，万一对方的来头甚大，触怒了他们，自己这一百多好兄弟的前途可都要毁了。

赵情一直都没在意杨子风和另一桌客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她正在狂吃猛吃，以前她还从来没有这么饿过，在皇宫里面，早上有早茶，然后是早餐，接着是中餐，最后是晚餐，夜里还有夜宵，怎么会有饿的感觉。今天出来，因为逛街，精神一直处于亢奋状态，所以暂时不觉得饿，直到逛完后，精神上没有了寄托，才发觉原来是这么饿了，所以只顾吃而不问其他。

耶律裳却支棱着耳朵，她感觉到另一桌的人都是武林中人，出于武者的直觉，立马把警惕提升到了第一等级，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刮起狂风暴雨。而且那个黑大个长得那么难看，心下已经把他们划为危险人物了，这就是以貌取人的恶果，唉，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是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而那一桌的众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耶律裳的戒备对象，稍有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终于，赵情解决了自己的口腹问题，不过桌子上还剩有好多菜肴，三人没有上酒，根据宫里的习惯，赵情用完以后，饭菜就要撤下去了，虽然迎宾楼是一个大酒楼，但是也从未见过一个如此浪费的人，所以一众宾客都露出惨不忍睹的神色，而且别人的菜都还没有上来，她们却要把多余的菜肴倒掉，所以个个义愤填膺。赵情那里会想到这些，只是看着酒楼里的人看自己的目光不善，从小就被人顶礼膜拜的她就不舒服了，在她看来，这些人都是她的奴才，奴才怎么可以对主子生气，这不能怪她，因为她受的教育就是这样的，天下之物，任由皇室予取，天下之人，任由皇室差遣。

又是那个黑大个首先发难，大嗓门突突的来一通，赵情一时被噎着，眼泪就顺势下来了，不等杨子风动作，耶律裳已经扑上去了，“啪啪”两掌，甩在黑大个的脸上，虽然耶律裳做男装打扮，可是众人早就看出她是女子，再加上打过耳光的脸上还有一丝脂粉香气，哪里还不明白，黑大个嘟囔着好男不跟女斗，找上了杨子风，毕竟，他们之中只有杨子风一个男人。无奈，杨子风只好接下，他也知道赵情这次表现的有些过分，所以对这憨直的黑大个并没有怎么样，只是轻轻的推了他一下，便把他推回到座位上了，这一下，再没眼光的人也看出了杨子风的身手远远在他们之上，黑大个可以说是这边的一等好手了，气势汹汹的冲过去，却被人家举重若轻的推回来，根本不是一个水平上的。

又是中年人出头，看来这个中年人是个主事者，他不停的向着赵情道歉，赵情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只是一下子不习惯普通人的生活，所以才闹出此等误会，再加上又一个不通人事的耶律裳在一边推波助澜，才会发生此等尴尬之事，眼下见到中年人如此通情达理，心下已经原谅了他们，欣然接受他们的道歉，黑大个虽然有心说些什么，但是对方两个女孩子，再加上一个杨子风，不知深浅，一看就知道对方是大户人家跑出来的小姐，为了不让大哥难做，只好委屈的接受这个局面。

杨子风这才仔细的观察着黑大个一方众人，他们有四人，一位中年人，不怒自威，像是首领，一个莽撞的黑大个，憨厚老实，一个目中不时露出凶光的行者，是个高手，一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四位端的是一方人物。杨子风向他们拱手行礼，对方的中年人赶快回礼，而那个黑大个则把头扭到一边，表示他还没有消气，没有原谅他们，杨子风心中暗笑，为他的可爱。

三人喝了些茶，再休息一会儿，继续他们逛街的大业，杨子风经过一上午的折磨，身心俱疲，不过为了赵情，天上下刀子也得硬扛，一个人兜起赵情上午所采购的东西，跟着赵情出去了。

这边的中年人一桌待他们走后，悄悄议论开来，中年人首先责备了黑大个一番，然后问其他两人道：“你们看他们是什么人？”黑大个抢先说道：“不知道，不过看他们的架式，非富既贵，”“废话，你不说别人就不知道了，”中年人训斥道，不过语气中没有责备的意味，更多的反而是怜爱，就像对自己的弟弟一样，黑大个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嘿嘿一笑。“而且那个年轻人特别利害，”其中的行者补充道，“就是就是，”黑大个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在旁边不停的点头，“我一下子能举起一只老虎，但是那个青年人只是轻轻推了我一下，我就站不稳了，不过幸好没有坐在地上，还不算丢人。”公子哥瞪了黑大个一眼，人家用的是巧劲，而且给你面子，不然恐怕你早就一骨碌摔下楼了，这公子哥在相扑摔交上的造诣很深，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杨子风只是若无其事的推了黑大个一下，但是其中的技巧却是一言难尽的，不过他们是兄弟，也不好说出来让他难看，只是在心里思索什么时候出来了一个这么厉害的人物。

“我看这三人定跟官府有些关系，尤其是其中的那位最小的姑娘，”公子哥说道，他以前一直都在富贵人家家里当管家，见过不少世面和人物，看到赵情的气度举止，猜出一些端倪，中年人点头赞同。

又一次经过倚红楼，赵情再在其门口停留驻足一会儿，倚红楼还没有开门，杨子风觉得有些奇怪，此刻赵情正在想要不要进去确认一下里面是否真有一个红衣女子，（见前一节赵情的想象）耶律裳终于发挥了作用，跑上前去把赵情拉走了，这种地方岂是她这种金枝玉叶所能进的，但是人就是奇怪，你越是不让他做，他却偏要做，赵情此刻非要进去不行，杨子风只好过来劝阻，说道：“此刻姑娘们正在休息，晚上掌灯时分才开始上工，”赵情立刻拿极度怀疑的目光看了看杨子风，你怎么这么熟悉，难不成你昨天晚上真的在这里度过的，杨子风不说还好一些，说了以后更加引起赵情的怀疑，非要确认一番不可。杨子风只好点头答应，他知道赵情晚上还要去给皇上请安，哪里还有机会再来，所以爽快的答应晚上带她到倚红楼一行，再说，到了晚上的时候，赵情可能就已经忘了。

正跟着赵情的杨子风突然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暗中观察了一下，有三拨人，一拨听脚步声，是宫里的侍卫，难道赵情出来的消息，宫里人已经知道了，只是为什么他们不上来表明身份呢。其实这些侍卫都是耶律裳通知的，杨子风和赵情先出去的时候，留下耶律裳一个人在宫里，她就已经知会了值班的侍卫，值班的侍卫又立刻报告了皇上，不知道皇上是良心发现还是对杨子风有信心，竟然没有下令追回他们，反而默认了他们私自出宫的事实，其实最主要的恐怕还是有耶律裳这个傻傻的辽国垫背在吧，出了事也可以都推到她头上，对辽王有个交代了。另一拨是官府的差役，不过都已经换了便装，他们则负责维持大街上的秩序，不然，你想想，这么个热闹的大街上，每天怎么也得出两起打架斗殴的事件，今天却是平平静静。最后一拨却是有些古怪，不过看来都是稍微比耶律裳差一分半分的那个级数的高手，有自己在，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让让，让让，”前面过来一群穿制服的差役，领头的是开封府的展昭，王朝、马汉、张龙、赵虎跟在其后，还有一群小跟班的，正匆匆忙忙的赶路，杨子风他们三人让到一边，“杨护卫，”展昭的眼睛比较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杨子风，他职位比杨子风低一级，宋朝官制等级比较严格，下属见到上司，必须先行礼。杨子风见展昭认出了自己，也不再躲了，于是问道：“展护卫这么急，有什么事情吗？”展昭看了看杨子风身边的赵情和耶律裳，自然也看出了她们是女子，只是不明白公主的贴身侍卫怎么还有空闲逛大街，赵情是很少在外人面前露面的，而且展昭也不是那种一门心思往上爬的人，所以并不认识赵情。

杨子风问话，自然不能不回答，“是这样的，天波杨府和潘家的一众人今天下午要在城西校场比武，我们奉包大人之命去维持秩序，”什么维持秩序，还不是怕出人命，也不知道这杨家和潘家生那么多儿子干吗，你说生了这么多就这么多呗，偏偏一个个好勇斗狠，而且两家不知道是不是有世仇，一见面就扛上，你们都是身娇肉贵的主，可怜我们开封府一众兄弟，天天替你们灭火，你说我南侠在江湖上混的好好的，偏要头脑发昏的来投官府干什么，看看人家北侠欧庆春，过得是多么滋润，后悔呀，后悔呀，可恨的是包黑子吃定了我，展昭心里暗自不爽。

看着展昭的无奈神色，杨子风也知道他为难，不过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疑惑杨家和潘家的矛盾这么快就激化了，不过这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方腊如果要造反，目前最大的敌人就是杨府众人，杨府对于北宋这头猛虎来说，就是它的牙齿，把它的牙齿拔掉，老虎再凶猛，也成不了什么事情，不过自己终归和杨府有些交情，唉，事情难办。

杨子风正在思索是不是要去观战，赵情已经拉着耶律裳向城西走去，杨子风只得和展昭打个招呼，然后跟上去了。什么事情都是过犹不及，赵情已经逛了一上午，也有些疲倦和厌烦了，眼下又碰上此等热闹之事，不去瞧瞧实在是说不过去，而且关于潘杨两家的矛盾，她也是有所耳闻，而杨家的一众英雄人物，更是渴望着见上一眼，眼前的好机会那里会放过。

随着三人的起行，后面的跟踪者也贴了上去，刚才展昭和杨子风说话，旁边的一些行人听到，觉得这是一件盛事，心下也动了去看一看的念头，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看到好多人纷纷向城西走去，其他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也跟着去了，于是向西去的人越来越多，以至最后街上所有的人都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