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会儿后,秋林连哄带骗的将何媛弄出了病房。
在这里呆久了,会出纰漏的。
看得出,何媛很喜欢姐姐的,有些崇拜的意味!这让秋林有些吃味!感觉上既高兴也不太高兴,怪怪的。
出了病房,秋林的心情轻松了下来。他知道,阿婵那边,姐姐会替他做工作的。从秋月的反应很容易得出这样的推断。小时候自己拉屎,都是姐姐替他擦屁股,这一次,再擦一回又有何妨?不过,下次可要注意,可别像这次一样让‘屎’掉到裤裆里了。还有下次吗?!望着何媛,秋林真的有些怀疑。
何媛看似粗心,其实对自己盯得很紧!
在房门关上的瞬间,阿婵的眼泪流了出来。其实,从抢救室出来时,她就醒了。她没有睁眼,是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如何面对秋林。
刚才三个人的谈话,阿婵一字不漏的都听见了。她强忍着不做声,也实在不好做声。她只是件商品,被人在人情的交易中无情的给贩卖了。整个交易中,她只能躲在孤零零的角落看着,却不能插嘴,为自己讨个公道或者争取一个合理的价位。谁看见商品开口的?!
自己怎么这么贱,给人弄了后还自动的送货上门!不行,我要讨回些什么,不能便宜他们了。
秋雨回头看见阿婵脸上的泪水以及她因努力压抑自己感情而抽搐的身体,她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阿婵听到了刚才的谈话。这种局面之下,秋月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走上前去,理了理阿婵的头发,柔声说道:“妹子,要哭就哭吧。”说这话时,秋月突然有一种犯罪感和罪恶感。“我这是为一桩不见血的谋杀做了帮凶啊!”
阿婵整日的不吃不喝,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出了解手时起一下身,其余时间,都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眼望着白亮的天花板痴想。
秋月每天都来看她,陪她说说话,给她解闷。阿婵挺感激她的。但这并不能消解她对秋林的怨恨。自从第一天过来那回,秋林再也没有露过面。
秋月老说他忙,抽不开身。他忙什么,尽忙着哄女人!阿婵对于秋林的怨恨,与日俱增。“没有人味的东西。你不让我好活,你也甭想好过。”
何媛明显的察觉出,秋林和自己在一起时,总有些魂不守舍的。问他有事情没有他总是摇头。但是他脑门上解不开的疙瘩,却分明清晰的说明,他有心事。秋月来了有好几天了,至今迟迟不到自己的家中来拜访自己的父母亲,这种不合常理的做法,引起了何媛的警觉:“难道姐姐对自己不满意?!自己家虽然有权,但是秋林家有钱!现在这个世道,有权的并不比有钱的吃得开!”何媛莫名其妙的变得紧张了起来。同时,她觉得秋林越发的难以揣测了。
阿婵的出现,让秋林一时间,对婚姻产生了怀疑和厌倦。有好几次,面对何媛的催促,他都几乎将分手的话说出口,但是在最后时刻,他还是选择了沉默。一想到接触婚姻关系后的后果,秋林就变得谨慎起来。今天前工会主席找到秋林,通知秋林,单位准备把他派出去学习一段时间,让他去“镀金”,混张文凭回来。这种暗示,在此刻,起到一种很好的警示作用。何媛的父母能让自己在工厂里出人头地,也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把他再次送进社会的底层,把他踩进泥里。一想到回到班组,又将要面对那些普通职工,要再次混迹于他们之中,秋林就有些不寒而栗。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他不能不仔细的想想。面对生存的考验,没有人能够活得洒脱,秋林也不例外。
秋林觉得自己就像一头被人蒙上了眼睛的毛驴,只能跟着绳子走,此外别无选择。
要维持好目前的生活,甚至活得更滋润,只有维持好与何媛的关系,他必须得把阿婵的事情解决好。如何解决,他还没有考虑清楚。
何媛对于阿婵的关心,远超过秋林。她曾不止一次的询问过阿婵的情况。秋林总是支吾过去。这让何媛感觉的一丝不正常。秋林的做法似乎太不近情理了些。秋林人很怪,但是最基本的人情世故他还是懂的。不管怎么说,他应该去看看阿婵。既是同乡又是亲戚,别太把事情做过分了,让人寒心。她忍不住劝了秋林几句。
秋林说知道了,但没说去也没有说不去。
秋月按照以往一样,吃完晚饭前才走。她有生意上的事情要处理。拖累她这么久,阿婵觉得怪过意不去的。
阿婵一个人躺在病床里,望着窗外的月光出神。月亮升起来不久,黄澄澄地挂在屋顶,好像以为明亮、有力的守护神,透过叶子落尽却依然枝条繁茂的梧桐树干凝视着她。远处的汽车在叫,刺耳单调。
阿婵起了身,挪动了一两步,又停了下来,虚弱的身体禁不住大的折腾。她走到窗前时,已有喘息,头顶上活跃着一大片白茫茫的东西。在医院中心的花丛中,柔软的花都已凋谢殆尽,将自己清瘦的身体埋在土壤里,在森冷的寒夜中,渗透着悠远的芳香。阿婵觉得自己就是那些花,在天地间随意漂流。花坛外的那湾湖水真美,在月光下它像着了魔般活了起来。在黑暗的天空和更黑暗的大地中间,向她上下闪动着鳞片状的翅膀,召唤者她……阿婵有些迷惑了,自己是否要走进那片银白色的灿烂之中呢?!
门,在身后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秋林闷声不响地一个人空着手走了进来。在路上他曾想买些什么东西,可后来又认为不必。他不想让阿婵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善良和好心。
房间里的黑暗让秋林迟钝了一会儿。拧开灯灯,他见阿婵矗立在窗边,没说什么,找了个位子坐下,抓起个橘子,扒开皮,将它塞进自己嘴里。秋林一边吃一边看这间单人病房。挺洁净的。“没什么大不了的病,住这么好的病房,值得这样铺张吗?”一想到高昂的住院费,他就有些不快。
“如果姐姐能出这钱,那最好。千万别到出院时,拿着账单让自己付账啊。”秋林暗自盘算着。结婚的开销挺大的,何媛的那点积蓄不够用,他不得不节省点。
阿婵见是他。眼睛一亮,而后又如同夜空中的流星,黯淡了下去。她一直盼着秋林来,可是他现在来了,反而更增添了她的抑郁。“他来了又能怎样呢?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一个承诺哦吗?他太自私了!他想的只有他自己。他不会管自己的。”一想到这,阿婵就想哭。可是所有的眼泪,仿佛在此之前全部流干了一般,没有丝毫的动静。
“这样也好,没有眼泪更好!”在秋林面前,阿婵甚至连哭的勇气和信心都没有。人们常说:“女人的眼泪是对付男人的最有力的武器!”可是,在秋林面前,这种有力的武器,丝毫发挥不出一点点作用。
“你瞧他那副漠不关心人生死的模样。你就是哭死了,也丝毫不能博取他的同情。相反,你哭得让他心烦了,他还会说‘你的眼泪咋这么不值钱,咋这么多,足够浇一亩三分地了。’这就是现在的秋林!他怎么变得如此的残忍了呢?!这还是那个看见人不舒服就不忍心走,非要送人回家的那个富有同情心的秋林么?!那个原来的他,跑到哪里去了?!”
秋林吃完橘子,砸了砸嘴巴,冷声问:“好些了吗?”秋林的话像是例行公事,一点都不暖人心。
阿婵没有回答。
忽然间,她产生了种恐惧。和秋林在一起时,她有些害怕。秋林身上散发出的阴森和森冷,让阿婵有些不寒而栗,她有种被挤压感,她有种想逃的感觉。这感觉引诱着她向门外走去。
秋林愣愣的看着阿婵,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最后想了想,他还是跟了出来。
阿婵闷着头,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屋外的冷风让她舒畅了许多。她胸中的郁闷正被冷风一点点地带走。秋月这一段时间里,没间断的劝慰阿婵让她想开点。阿婵明白所谓的想开点就是意味着让她学会放弃!放弃秋林,也放弃自己肚子中的孩子,可是,那谈何容易。在阿婵跟秋林上床,任他欢弄时,除了得到感觉器官的愉悦外,同时她也在进行一场人生的赌博。她将自己押了上去。她只是想圆一个梦!圆一个当初秋林一去不返后留给她的一段无法割舍的孽缘。
阿婵也知道风险很大,而且没有什么胜算,但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将自己投了进去。一个人拖着一个屁大点的孩子,艰辛的过活,她早已一无所有了,她早已没有什么可害怕失去的了。如果说自己的分量不够,那就再加上孩子吧。她不相信自己永远都是失败者!她想这一次,自己至少要扳回点什么。
老是输,她真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