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接近中午,车快要靠近秦家老宅了,冷卿锁着眉头想了想,让司机在路口停了车,他揽着女孩的手臂收紧,另一只手抚着女孩的脸轻声商量道:“宝宝,今天哥哥状态不好,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再来找你,嗯?”
女孩哭得眼睛红肿,闻言仰头看着他,轻咬着下唇,她害怕,这些天一直很害怕,手指不由地揪紧了他的衣袖。
男人爱怜地望着她,心里一揪,低头吻她的唇,不深入,细细绵绵的轻触,呼吸相闻,安抚她不安的情绪,他把自己的手机放进她的手里:“宝宝别怕,不要关机,哥哥一直都在,短信、电话都可以。”
“脚疼,回去让医生给你上药重新包扎,不要什么都不说,要告诉他们,知道么?”男人还在叮嘱。
女孩握紧他的大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只顾着点头点头,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哥哥,你明天……真的会来么?”
男人笑,十年如一日地温柔口吻:“当然,来接宝宝回家啊。不早了,宝宝还要回去陪爷爷吃午饭,是不是?”他拍了拍她的头就下了车,俯下身透过车窗看她,语带温存:“宝宝,等我。”
车开走了,男人一直站在路口注视着那个方向,九月艳阳天,今天的太阳很毒,正午时分热辣辣地照在头顶上,把人影拉得很短很短,老管家peter站在男人的身后,疑惑地问道:“少爷,为什么现在不去秦家接小姐?”
路边的银杏树叶落了一地,那辆车看不见了,冷卿应道:“秦家的规矩多,老一辈最重礼节,中午去拜访不合适。”
peter一身黑色的燕尾服,举止优雅得体,颇具绅士风度,闻言却愣了愣,意大利人没有这么多规矩,甚至不以守时为美德,现在少爷以秦家的规矩约束了自己,首先就把冷家置于不利的下方,这在从前根本不可能,少爷高高在上惯了,怎么会让自己低下来?
正在思虑间,冷卿已经迈开步子朝反方向走去,因为阳光明晃晃,他不得不半眯着眼睛,淡淡开口吩咐道:“peter,马上召开朝华高层会议,对卫家和秦家放手。卫家让它自生自灭,打压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差不多了,至于大秦集团,暗中给予资金扶持,把有关东郊开发案的资料整理好。”
不只是守时和规矩,他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他不吝以最大的诚意去搏万分之一的机会。
“是,少爷。”peter恭敬地应,在这个权势金钱手段交织的世界上,少爷要他们生就生,要他们死就死,他从不是一个良善的人,还没有好心肠到既往不咎。秦家多亏了小姐那个免死金牌,才躲过了巨大的金融危机,连带着罪大恶极的卫家也不至于被连根拔起。
夺爱不是一件易事,除了铁腕的压迫,更重要的是耐心和细心,卫烁遇到了一个最强大的对手,他本想主打攻心术,无奈对手比他更了解女孩的心思,女孩要的温柔和体贴,他全都能给,且给得完整毫不保留,唯一可惜的,只是他的身份——再温柔体贴也改变不了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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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一直陪在卫烁身边,今天是冷雨第一次回秦家吃午饭,司机送她到秦家老宅,她一个人在门外徘徊,迟迟没有进去。上午在法庭上的表现秦家和卫家都不满意,他们想要置哥哥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她却矢口否认他的罪行,她究竟该以什么身份走下去,怎么对秦家的人解释呢?
还在犹豫,身后突然响起长长的汽车喇叭声,冷雨本能地往旁边退让,侧过身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跑车正往里开,驾驶座上的人从窗口探出头来,是一直在外出差刚回家的秦大少,秦恪。
秦恪比她大了十三岁,他从小不爱读书就爱折腾,十七岁参加高考,考完那天就夜不归宿开始疯玩,耀武扬威地骑着他崭新的哈雷招摇过市。回家理所当然地被爷爷的棍子打得屁股开花,赶去后院罚跪,但他毫不在意,因为挨打是家常便饭,练出了一身“本事”,跪着的时候姿势端正无比,他乐滋滋地抱过看热闹的她道:“夏夏,那车帅不帅?明天带你去兜风怎么样?”
她才四岁,哪里懂他口中的帅是什么意思,笑嘻嘻地伸出小手挠他的脸:“恪哥哥,羞羞,爷爷又打你了。”
秦恪乐呵呵的:“没事,习惯了,车到手就行……”
在四岁孩童的眼里,秦恪虽然顽劣不堪,却没有到十恶不赦的地步,他犯了错误被爷爷打了,她也不是真心嘲笑他,甚至,第一个坐上秦恪哈雷跟着他去耍帅招摇的人,不是他那无数个女朋友,是她。
现在,十年过去,秦恪已到而立之年,他的那辆哈雷早就报废,坐骑和女朋友都换了又换,她早已经把他忘了,三年前在秦露的婚礼上他们相见不相识,连他当初跟她说话带着调笑的口吻她都觉得反感,因为,她根本不记得他的性格,她不再以家人的身份给予他理解。人与人之间都是这样,在心底本能地对陌生人疏远而冷漠,她视他为陌生人,既然是陌生人,那就不必对彼此花费太多的功夫理解原谅。
秦恪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他继承了秦家一贯的好相貌,可气质和他的性格一样不羁,让第一眼看到他的人瞧不出细腻的感觉,只觉得类似北方人的豪放,他的声音也很浑厚,见是她,颇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道:“哦,回家吃饭啊?”
冷雨的目光直视他,咬着唇点点头,恍恍惚惚地想,眼前的场景会不会一眨眼变成另一个样子,十七岁的秦恪单脚撑地单手扶着他的哈雷,扭头志得意满地对她喊:“夏夏,上来啊!”
命运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经由时光的手辗转十年,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在念起往事时心痛难当?
秦恪似乎也觉得无话可说,神情难得有些怪异,他说道:“我去把车停好,你等等我,咱们一起进去吧。”
冷雨又点头,好像除了点头和摇头这两个简单的反应,她像个十足的傻瓜似的木讷,公主的架子不知道丢去哪里了。这个样子的她,卑微胆怯小心翼翼的她,不是被秦家卫家的长辈们捧在手心里的秦夏,也不是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