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父子_红颜悠梦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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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父子(1 / 1)

回到流云涧水的时候,天已微亮了,要不是那只狐狸半夜三更出现,现在应该在柔软的床上熟睡了,想到这不禁打了个哈欠,伸了伸腰,心中一沉,却想起了些事情,小月好像还在房中!想到这立即飞身上前,加快了步伐。

可是当施悠然回到房中时不禁有些失望,床上的人造诣不见踪影,房内只剩下趴在桌前正熟睡中的湘儿。施悠然就知道他醒来后会走的,只是没想到自己发呆竟这么久。施悠然来到床前,却意外发现刚才帮小月包扎的纱布被整齐地放在枕边,上面还有些鲜红的血印,嘴角微微一弯,看来那毒已无大碍了,他应该走了没多久吧。

施悠然缓步来到窗前,望着旭日初升的天际,摸了摸怀中的尊月令,喃喃地说着:“相信很快就会再见面的,你还欠本姑娘一个人情呢。”

丞相府

一辆马车停在丞相府的正门,丞相府总管李耀早已在门前恭候,从车上下来的是位年约十八九岁的翩翩佳公子。

眼前人束发整齐,鹅冠搏带,温雅如玉,眉目清朗,深蓝朝服更显尊贵睿智,衣袂翻飞间,煞是英俊倜傥,这便是左相施谦的二子施桓。

当年丞相施郎之才名人人颂之,与此相比,眼前的施桓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犹记得少爷及冠之年已随使节出访东汶等大国,因才思敏捷,巧辩群雄而得到各国国君称赞和赏析,成为一时佳话。真是虎父无犬子,越发青出于蓝更胜于蓝,望着眼前之人李耀心中不禁感叹。

“二少爷,你终于回来了,夫人可念记得你很,老爷还在书房等着少爷你呢!”李耀为施桓解下披风。施桓报以温文的一笑以示感谢,随后便匆匆赶去书房。看着来去匆匆的施桓,李耀心中不禁黯然,少爷自奉职礼部尚书,便忙于出使各国,相互交流经验,从衣食住行到农业耕种,择优而用之,为南绍可是出了不少力。与家人也是聚少离多,自三小姐六岁离家之后,这个丞相府真是越来越冷清,虽然平时还是有很多人前来拜访,可是李耀心中却更怀念旧日那种温情。

施谦正独自一人在书房,临窗而立,俊秀的五官虽经过岁月的洗礼磨练,却不减当年风华,反而更添老练精明。

柔和的阳光从窗户射进,映在施谦的背影上,此时看去却有种寂寥哀伤之感。施桓立于书房门前,却没有进去,从隙缝看着里面的背影,让施桓心中突然冒出一种酸楚之感,令其驻足不前。

“既已回来,为何还不进来,是不能进还是不愿进?”书房内突然传来沉稳而极具威严的声线,简单的一句话却令施桓立即回过神来,他明白爹所说的“不能”和“不愿”的意思,爹果然在责怪自己,只因他这样选择吗?爹在问他是选择面对还是继续逃避?到今天施桓知道自己终是避无可避,爹等的或许只是一个解释。

施桓推门而入,施谦没有回头,依然立于窗前,施桓站在中央,看着已三年没见过面的父亲站在眼前,可眼中却没有喜悦,更多的应是沉重。

“爹,桓儿回来了。”施桓声线温文,意态谦和,打破沉默,道出久别重逢的第一句话,之前在犒军礼上虽早已见面,但距离甚远,也只能遥遥相望,即使只是匆匆一眼,施桓却发现父亲的确老了不少,但老的又何止父亲一个,这短短的三年,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像活了三十年一样。

“转眼已过三年了。。。你的确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承欢膝下的桓儿了。。。很好。。。很好。。。”施谦说得静如止水,但赞美的话语在施桓听来却心酸无比。

“爹,请原谅孩儿。”施桓微微低头,甚是谦恭,在他爹面前他从来不敢轻率,极是尊重,父亲自少对自己就很严厉,姐姐可以赏花游湖,妹妹可以尽情嬉闹,但唯独他不可以,这并不是他害怕自己的父亲严厉的表现,也不是因为他是自己的父亲才这样,更多是因为施谦他的父亲的确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自古以来,天地之间,都是遵循一条生存法则,强者居之,弱者卑屈,这是历古不变的定律。时势造英雄,英雄也可造时势,你并没有错。”

这次回来,以爹的脾气,定会狠狠骂他的,毕竟自己的任性的决定关系着整个施家,更坏的结果也曾在那些寂静的无人之夜反复思虑过,没想到爹竟会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些话,眼眶不禁一热,没想到爹给他的回答会是一个谅解。

作为南绍的左相,爹权倾天下,这些年来右相王仲之的势力日趋强大,派系连理交错,一直在暗中培植势力,背后可是大有文章,虽爹仍稳居主导权,可是始终是个隐患,而且当年王氏生下太子,此已是十分不利。

当年爹辅佐不被看好的邵铭登上帝位,成为现在人人歌颂的好皇帝。但他知道绍熙帝其实并没有民间所歌颂的这样好,多年来都是爹在背后出谋献策的,绍熙帝本身十分平庸,全靠父亲在背后一手策划,当年将乱党一一铲除,抵御多年一直犯境的北齐,形成拉锯局面,大力发展农耕,让南绍逐渐成为强国之一,这些丰功其实爹才是幕后的功臣,但爹选择了对自己更有利的做法,历来功高盖主都是大忌,所以爹选择在背后,重权不重名。

及姘之年,以冠绝之才名,自己有幸觐见皇上,在接触过绍熙帝后,他便清楚绍熙帝只是一个能给百姓安居乐业的皇帝,但并不可以算是一个真正的帝王,因为他欠缺长远的目光,他可以保证他在位时百姓安康富足,但以后呢?千秋万代以后呢?我们南绍还会是这样一个富国民强的国家吗?还是一个能抵御外敌的强国吗?除了北齐称霸之心路人皆知外,其他国家也日益富强,天下的确实个极大的诱惑。自己当时就存在疑问,爹善于权术,以爹的才智,他不明白爹当年为什么在这么多皇子中,只挑选邵铭,爹的回答只给我四个字,就是“各取所需”,爹要的只是权力,绍熙帝要的只是记录在帝王族谱内的帝王之名罢了。

绍熙王并不是自己甘心辅佐之人,太子邵帧也不过如此,曾有段时间我开始感到迷惘,却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这样强烈的期望,期望像爹一样,也期望与爹的不同。

直到遇到他,第一次见面,是他跟随节度使出访东汶,顺着淮江水路折返南绍边境之时。初时只是被那深远清幽的笛声所吸引,抬头望去却见一少年双目微闭,优雅地坐在断崖之上,手持玉笛,正聚神吹着笛子,年岁竟与自己相仿。少年似感到我的目光,停止了吹奏,凤目微抬,我们相互对望了一眼,只一眼,自己便被他眼中闪烁的异彩深深吸引住了,仿佛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赤裸地呈现在那人的眼前。那种俯瞰天下的倨傲震捏了我的心,如此俊雅温文的一个少年竟有这样的气势,那时我就知道,自己找到了。我们仿佛都能感应到双方所想般,相视一笑,那种感觉像交心挚友般坦荡无遗。

后来才知道,那是请缨跟随南绍大军驻守南绍边境的三殿下――邵翊洹。绍熙王膝下有三位皇子,太子邵帧,二殿下邵祁,三殿下邵翊洹,邵家是南绍历来的天家姓,曾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师,占算过邵家后代必须以单字为名,国运才能力保不衰,昌寿永恒。这个预言已成为天家的一个传统,三殿下却是一个例外。但很奇怪,当三殿下出生之时,天有异象,话说宫中来了一个不明来历却武功修为奇高的老者,给这个孩子算命批算,传言老者只对皇上说了一句话便踏尘而去了,至于是什么,宫中无人得知,后来皇上不理大臣们的反对,为三殿下取名翊洹,个中玄机只怕只有当时的绍熙帝才明白。

他选择了三殿下,也意味着他堵上的是整个施家的名誉,地位,金钱,性命,稍一不慎便会牵连整个施家,爹所做的一切也许会因他的任性妄为而付诸流水。只是自三年前他遇到翊洹时便没有动摇过,这些年来的出使的确给他很多有利的条件,人际命脉可是不容忽视的一环,这些都已在自己的计划之内,也在翊洹的掌握之中,这些年来的相处,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只是,他还是要给眼前之人一个交代。

“爹,您信天命吗?”施桓认真地问道,静如止水的声线中却透着坚定的执意。

“哈哈。。。!怎能不信。。。怎能不信啊!”施谦闻言竟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威严之态,笑的似乎是对世事的无奈,可更多的却是对自己的自嘲,笑得很是凄楚,笑得极是心酸。这样的施谦是施桓第一次看到的,至少在他记忆中不曾有过。还有他一直不明白爹对权力这么执着是为什么?身份,地位,金钱,甚至是漂亮的妻子,孝顺的儿女,他都有了,可他知道,爹这些年来都不曾真正开心过,这又是为什么?爹他,还有什么想要的呢?

施谦转身望着站在不远处的施桓,仿佛看到年轻时的自己一样,有才华,有心机,有胆色,有野心,只希望不要像他一样留下遗憾才好。

书房中的两人,他们是父子,是朋友,也是师徒,一只是老练敏锐的苍鹰,一只是羽翼初丰的雄鹰,一个是过去太执意于遗憾,一个是将来壮志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