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门外胡乱想着,只听那老道又说道:“贫道自知时日不多,已无力重返茅山,包中乃是几件茅山法器,望先生待贫道坐化之后,将包袱与这柄短剑送至茅山,贫道感激不尽……”
爷爷安慰道:“道长万不可灰心,万物相生相克,必有一法可解道长所中之毒。”
那老道摇摇头道:“先生既知此毒,想来也并非常人,必然知道贫道中毒已深,无药可解了。”
爷爷颓然低首,默默无语。
我在门外看着老道一脸戚容,心中讶道:究竟是什么毒,竟连爷爷也治不了?正想间,耳畔边飘飘悠悠的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是――尸――毒――”
哦,是尸毒。我默念道。心头却又陡然一惊,刚才是谁在说话?环顾左右,四处皆昏昏暗暗,凄风过处,枝摇残叶动,我不禁打了个哆嗦,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迅速爬满全身。
难道是幻觉?不可能!绝不可能!.不会是遇鬼了吧,我的后颈被风吹得嗖嗖生凉,脑袋也被自己瞬间的想法惊得隐隐生疼。
正在困惑之时,耳畔边又传来一阵“嘻嘻――哈哈――呜呜――嗯嗯――”的声音,飘飘忽忽,似远还近,忽喜忽泣,我身上瞬间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牙齿间磕磕碰碰的挤出一个字:“谁?”
“我――――”又是那个女人的声音,绵绵长长,恍如在我耳边吹气儿一般。
我胆子饶是在大,也没大到和鬼聊天的地步,只觉双腿一软,一头便撞开房门,也顾不得去揉生疼的脑门儿,连滚带爬的冲入屋中。
“谁?”爷爷和那老道齐声喝道。
“爷爷,有鬼……”我话音未落,只见桌上的蜡烛噗噗作响,似乎随时将灭。
“何妨妖孽,胆敢在此猖虐!”那老道陡然中气十足,一声暴喝,手中短剑应声出鞘,嗖的寒光一闪,向我的脑门飞来。
妈呀!我可不想死,下意识的猛一低头,剑锋在我的头顶掠过,继而身后“啊――――”的一声厉叫,渐渐远去。
我扭头望去,那短剑在门口打了个旋,又飞了回来,我吓得又是一缩头,刚躲过了初一,十五咋就来得这么快呢。还未及多想,短剑“叭”的一声,入鞘归位。我抬眼望去,那老道面色更沉,剑拄着床沿,又是一阵急咳。
爷爷急忙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丹丸:“道长先服下这两粒安神丸,可平息内气。”
老道以拳堵嘴又咳了两声,略缓心神,将药丸又推了回来道:“先生不必在贫道身上浪费良药了,生死有命,贫道还是看得开的,不过未曾想到会给先生家中引来如此麻烦,余心惶惶不安。”
“刚才是……”爷爷又侧目向门口望去,见我还趴在地上,蹙额道:“馨儿,地上有没有吃的,还趴着做什么。”
三天没见,见面就耍我。我慌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土,心中却早早给老道下了结论:讳疾忌医。不过爷爷的安神丸好像是给孕妇安胎用的,怎么能给老道吃?我胡思乱想着低头来到爷爷跟前,有心出言反驳几句,但终归有外人在,只嘟嘟囔囔说些自己听懂的话,算是给爷爷留了面子。
爷爷却一点也不含糊,板着脸教训道:“这么晚了,不去睡觉,捣什么鬼?”
听到爷爷说出个鬼字,我连连摆手:“爷爷,别说那个字,院子里又不干净的东西。”我可不敢说我在听墙根儿,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么。
“子不语怪力乱神,平时读圣贤书,此时却说荒唐语,成什么体统,去,先回去睡觉,明天把王充的《论衡》抄一百遍给我。”
爷爷倒还真大方,抄一百遍《论衡》,那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呢,我怯声道:“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爷爷的喝声仿佛吃了十斤火药。
我吸了吸鼻子:“外面有不干净的东西。”
爷爷又待出言,那老道轻声说道:“此子是先生的孙子?”
乍听老道言语,我挑着眼皮打量了老道一番,脸色比三天前稍好,却也气血失和,沉暗无比,也许是平时看多了《西游记》、《三国演义》之类的书,对道士并不怎么看好,虽然眼前这老道刚刚亮了一手飞剑的绝活儿。
“唉,正是劣孙,平日嬉皮惯了,也不知今日又哪根筋搭错弦了,唉!”爷爷一边叹息,一边起身去关门。
我不服气的扫了爷爷一眼,再度把目光移向老道,不想那老道正直勾勾的盯着我,二目相碰,老道的嘴角竟勾起一丝诡异笑容,我急忙把目光移开,身上的寒毛却齐刷刷的立了起来,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窜便全身。这时我甚至恶意的想,如果我的寒毛够长,那我肯定是一只全副武装的小刺猬,不过现在我宁可做一只刺猬,这老道的笑容太阴鸷了,像是要把人一口吞下去,坏了!这老道不会想吃人肉包子了吧。越想越怕,越怕越想,只觉老道刺人的目光在我身上扫来扫去,让人难受至极。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我打定主意,两条腿螃蟹般横着向门蹭去。
“你叫宁馨儿?”
“是。”听到老道的问话,我浑身打了个激灵,勉强回答道:“道长您休息吧,我回去了。”
“无妨无妨,来,馨儿,走近一点,让贫道好好看看。”
什么?走近一点?好好看看?现在逃还来不及,还走近一点,那不是羊入虎口,飞蛾扑火,抱石头跳井。我仓促应了一声:“不必了。”转头就跑。咣的一声,我可爱的小鼻子结结实实的撞在爷爷身上,不过幸亏爷爷穿得多,还顾不及揉鼻子,爷爷一把拉住我,“莽莽撞撞的成什么样子!”
“爷爷,我怕!”我抱着爷爷的大腿哆嗦道。
“我知道,这不是把门关上了吗,何况还有道长在。”爷爷抚着我的头安慰道。
天哪!我现在怕的就是那个老道!可这话当面又怎么说得出口,我聪明的小脑袋顿时混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