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洞口金色的仙障被玉清昆仑扇一扇,竟漾出一圈圈细细密密的涟漪,闪了一闪,瞬间碎得不留痕迹。
子阑和长衫想阻止白浅,却不想她已抢先一步冲入山洞内。他俩的心默默沉了下去,暗自叫着糟糕。
山洞内与往常并无差别,只是此刻天已大亮,墨渊本当静心打坐,却只见着他躺在榻上,沉沉睡着。白浅走近他身侧,轻声唤道,“师父?”
墨渊安安静静地躺着,似睡得很沉,又似沉入了极深的梦境,毫无反应。
白浅又唤了几声,声声如石沉大海,墨渊只沉沉睡着,没有一丝回应。她心下一凛,忙施了探查之术,待长衫与子阑走近,她已收起术法,转过身来冷声道,“二师兄,师父的元神何在?”
“这……”长衫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十七,你且冷静一点……”
“师父元神究竟去了何处?!”她又气又急,气息间恍然已有了泪意,“那次我来寻师父,原是你们全在骗我!今日被我听着什么百世轮回,又被我撞见师父元神失踪,却还不说实话……”
“十七……”
“你们快告诉我师父到底怎么了!!”
长衫蹙起眉,叹了一口气,正思索着该如何接口,却一眼撇见从洞外进来的折颜,瞬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求救似的向折颜端正地施了礼,沉沉道,“折颜上神……”
折颜一摆手,示意他来处理,便走近白浅站定,叹了一口气,“随我来。”言罢,便转身向山洞外行去。白浅不做声,只默默随着他一道出来。
“你原是个做事莽撞的,性子如烈火一般,且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便是在天宫那一年,也总不让人省心。是故,你师父临去,才嘱咐昆仑虚上下,不得走漏了消息。”折颜行至山洞外的莲池旁站定,方才叹道,“我虽知晓你于小事上粗枝大叶,却每每总觉着你哪一日定是要察觉的,不想瞒了这么久,还是被你识破了。”
“师父他到底怎样了……”
“墨渊在凡间。”折颜缓缓道,“以凡间的时日来算,已有千余年了。便是以天界来算,也已过了好些年。”
“师父身份何等尊贵,他并未犯下任何过错,何需下凡历劫?”白浅蹙眉道。
“他此番并非下凡历劫。”折颜叹了一口气,定定道,“只是这前因后果,我若说与你听,你切记听完不可失了分寸。”
“墨渊之所以下凡渡化世人,乃是为了这世间的大义。当日你与他在碧海苍灵在联手破了星光结界,他将三毒浊息以梵天印纳之,随后便回了昆仑虚。只我却知他彼时已有些不好。三昧莲台金刚缚之印所结仙障固然广阔,却需以元神之力支撑。他自醒来,那元神之力已是不及当年,所剩不过六成。支撑那般庞大仙障的消耗,于他非同小可。他以轩辕剑的天雷剑诀引天雷坠落,更须损耗仙元方能使出。更不必说那梵天印,若无大量灵血为饲,根本无法驱动。”折颜叹道,“这几件,件件皆是极损之事。然则于我,还可尽力而为,左不过几百年,他虽折损些,总能恢复。只是彼时他于那仙障之内吸入了三毒浊息,却是难以除去。那浊息本源自凡世,自来便无有被神仙吸入的例子,除了以元神压制之外,毫无办法。然则好在他初时吸入尚不多,虽昏迷了十日,却也无有大碍。然而方等到第十一日,他用以承三毒浊息的梵天印却出事了。半个昆仑虚化为焦土,草木枯死,鸟兽死绝。他不得已以仙障将那半个昆仑虚罩下,却不得不将这半个昆仑虚内扩散的妖息尽数吸了去……以致体内妖息已无法压抑。好在彼时灵宝天尊到来,方才有了机缘。只不过他须入凡世,渡化凡人,积了善缘因果,无量功德,虽不能净化梵天印内所封妖息,却能将他体内浊息尽祛。但凡他无碍,这昆仑虚方才无碍,这四海八荒也才无碍。”
折颜这番话方才说到一半,白浅便不可抑止地落了泪,听完,更是泣不成声,一个字也说不出。
折颜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他临去之时,嘱咐昆仑虚上下不让你知晓,也不过是怕你自责过甚。那日在碧海苍灵,你求他救小丫头,他救了。若让你知晓他之后因此伤重,以你的性子,定要自责是因你之故才累他如此。且他这番下凡,定然艰辛重重……”
尚未说完,白浅便上前一把拉住折颜的袖子,含泪道,“折颜,你告诉我,师父他……此刻在何处!”
“你知道了,便待如何?”
“我要去见他!”她也不去擦那不断滚涌的泪水,“我不会去坏了他的运数,只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好,只远远地,看看他,绝不近他的身!”
折颜只叹了一叹,却犹豫了一刻。
“原来彼时在仙障内师父那般疾言厉色,是怕我吸入那浊息……之后在梦中殷殷嘱咐,要我在天宫谨言慎行,还将玉清昆仑扇的扇诀留下,要我寻了来,善加修习。却又将他入梦之事隐去,不让我记起……昏迷十日……半个昆仑虚化为焦土……他样样皆考虑周详,只瞒着我……”她泣不成声。那一纸素笺上点点血迹,定是伤重,他竟在那般情形下,还顾着要将扇诀写下。顿时泪如雨下,不可抑止。
折颜叹了一叹,“他那人,在人前惯是爱强撑的。有些要紧话偏不爱直言,情愿烂在心里。那些弯弯曲曲的心思,不说出来,遇到榆木脑袋之人,哪里能明白?”顿了一顿,又道,“你也不必自责,总归他轮回百世,自会归来,彼时身体便可大好了。那日我带你去的秣阳城,便是他凡间的所在。我曾去那处远远地看过他一回。他果然还是他,无论轮回多少世,无论历经多少劫,只那颗心却未变。”
“师父一向光风霁月,便是落入凡间,想来那风姿也定无损分毫。”白浅微微收了些泪,“折颜,你且告诉我,那日你领我去凡间,是真听戏,还是去看戏?若与他相遇,我却认不出他来,你也不打算点破?”
“难为你竟悟了,”折颜笑道,“我还以为你这榆木脑袋过再久也不开窍呢。若是那日真遇上,又为何要道破天机?一出好戏还看不过来呢,只是那日他却未来,可惜啊可惜。”
“折颜,”她擦去眼中泪水,正色道,“师父若轮回百世,当真能好起来么?”
“那是自然。”折颜道,“他每救一人,行一回善举,渡化一人,体内浊息便会随之减少一分。”
“那迷谷与你所说十五日之期又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