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正在屋外咒骂,陶家庄就独自闷在屋子,一忽而想到这一忽而想到那,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店铺门口有人在大声叫陶家庄的名字,是一个女生的声音。
陶家庄的爸爸撂下活,把头探到房门口满脸喜悦地:“儿子,同学找你。”
陶家庄一时想不起自己和哪个女同学有交往,他一脸狐疑地站起身,穿过房门再钻过树林子一样布料阵,果然看见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女孩。陶家庄的妈妈在门口笑靥如花地邀请人家进来说话,爸爸也一手持竹尺,一手持剪刀在一旁连声附和。那女孩却是一付不爱答理的样子,只是一个劲地强调找陶家庄有事体。
陶家庄便走过去,问女生是哪班的,找他有什么事。
女生说了一个班级的名称,听起来语气吞吞吐吐,好像对自己的班级的情况也不了解。女孩说:“李老师找你去,是李老师叫我来的。”
“去吧,去吧。”妈妈不知是因为老师叫,还是因为如花似玉的女同学来家里,让她这租来的凌乱不堪的老房子蓬荜增辉,妈妈的心情好得出奇,没等女孩说清楚,赶忙抢着替陶家庄答应。
“李……李老师,”陶家庄想,自己班里没有姓李的老师呀。但也想弄清是什么事。便对爸爸和妈妈说:“我去看看。”
陶家庄的爸爸和妈妈看着自己衣冠不整、头发凌乱的儿子跟一个美丽的小女生,踏着水潭巷高低不平的预制块路面,肩并着肩出巷子去,心里涌过一阵暖意。
出了巷子口,接着又进了另一个巷子。走着走着,陶家庄说:“不对呀,不是去学校吗?从干将路上去就行了。”
女孩笑着说:“傻子,去学校干嘛,休息日,你会去上课呀?”又说:“直接去李老师家。”
两人又接着往前走,走着走着,陶家庄想起一个问题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不满你说,我不记得我有老师叫李老师。”
女孩子奚落他道:“又来了又来了,你这记性可真够可以的了。”
一提到陶家庄的记性,他立刻变得不自信起来。也许真是自己忘记了,不过也好像没有记错,但是如果再一多想,他也就放心了:这么美丽的女孩,记性总不会不如自己吧。
女孩继续说道:“李老师让我来叫你去,就是要治治你这烂记性的。”
一条巷子又走到头了,拐过弯,还是一条巷子。左拐右拐,巷子不知拐了几多条,拐得陶家庄心都厌烦,人也乏力了。他们走到了姑苏城里巷子最密集的中心地区。这条巷子也到了头的时候,陶家庄估计应该差不多到了,因为当头是一条河,再也没有巷子了,陶家庄甚至还有点得意,这下看你还怎么走!
到了河边,看到河边一溜都是石头砌的河岸,确实再没什么路了。两边只是一些老得快倒到河里的大树。浓密的树叶,像把河面加了个盖子。但是,陶家庄看到石头河岸边有一条小乌蓬渔船停靠在水码头上。陶家庄心中暗暗担心,恐怕还要乘船。果不其然,女孩子已经在跟坐在船上抽旱烟的老头打招乎了。老头回过头来,亲切地说些疼惜女孩子的话,看样子是爷孙俩。
老头还抱怨说:“怎么这么久时间?”
女孩说:“边走边玩呗。”
于是他们又上了船。船在河道里向浓密的树丛里钻去。朝岸上看去,依稀还看到一点街道上房屋的雕花窗棂,一闪而过而已。船又穿过了一长满青苔的老石桥。树木更加浓密。光线也变得暗淡起来。
陶家庄想起李老师家住得这样瘪仄,以前他每天去上课也不怕路上麻烦。
树杆变得越来越弯曲,一棵棵宛若从悬崖上垂下到河里喝水的大蛇。陶家庄开始有点害怕了,大脑里像在上数学课,不住地写着一个又一个大“?”。这是哪里呀?老师家会住这里吗?他不禁扭头看了看女孩子,女孩子也对他报之一笑。虽然河道里光线暗淡,但看到女孩子的笑容,他又感到阳光明媚,心里踏实了下来。
但是,陶家庄的心马上又皱了起来,河道拐了一湾,又穿过了一座石桥,就变得又深又窄了。两岸也没有了石块驳的石岸,满眼是老树的树根反反复复的纠缠着,树根纠缠着就形成了蓄岸,也就是树根交织而成的洞穴,洞穴里面忽明忽暗,有时分明又能看到一些蠕动的东西。因为河道窄得快跟船一样宽了,树洞里的东西,几乎就贴在自己的脸上。
陶家庄拉了一下女孩子的衣服,颤声问道:“喂!是……是不是去李老师家呀?你们……是不是李老师找我啊?”
女孩子没好气地扯回自己的衣服,说:“怎么,你去过李老师家?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去那儿?”
“那李老师家住哪条街?”陶家庄非要他们说出一个地名来,似乎心里才踏实一些。
女孩子说:“这都没来过呀?”
划船的老头笑着插话说:“他怎么会来过呢,他可能听都没听说过,这里叫‘梨花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