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庆刚到家门口,就被四奶奶堵住了,直发了好一通牢骚。
“娘,玉莲到底怎么样了?孩子怎么样?”
四奶奶没好气的说,“孩子还好,大夫已经到了。她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正在屋里骂你呢。跟疯了似的。”
李国庆松了口气,问道,“那她伤着了吗?遇见什么事了?”
四奶奶高声道,“你问我,我问谁去!那不是你媳妇吗。”
李国庆头大得很,嘴里只说先去进去看看,就急急忙忙推门进去了。
老二、老三一家都在屋子里守着,陈大爷一家也在,陈大娘使劲搂着陈玉莲不让她动弹,生怕她伤着自己。
枝儿和翠儿站在一边劝人,是时不时递条毛巾,给陈玉莲擦汗。
李四爷蹲在堂屋门口,虎着脸抽烟,看着屋里乱成一团、
李国庆进门,老二就喊起来,大家让开路,赶紧让他看护着陈玉莲。
“玉莲,怎么了?”李国庆手抚上去,想要把她搂住,担忧道,“别是见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陈大娘点点头,“我刚正在和你娘商量,是不是让集上的那人看一下,你看她这样,肯定是遇见那些了。”
陈玉莲头发蓬乱,眼睛赤红,泪水一阵一阵地流,嘴里呜呜地乱骂,凑得近了,还能听出是在骂李国庆。
看到陈玉莲这副模样,李国庆也觉得心疼,柔声道,“玉莲,不怕。等我去请大夫去给您看看。”
集上有个瞎眼老汉,据说看脏东西,驱邪之类的很在行。他打算现在就跑过去请、
但陈玉莲感觉他一松手,刚刚稍微平复下的情绪立刻就激烈起来。
“别动,别动,我不走。”李国庆赶紧退回来、
他搂住陈玉莲,为难地看向陈大娘,“娘,你看这,怎么办?”
陈大娘抹了把眼泪,站起身,“你看着,我跟你爹去请,你陪着玉莲,别让她伤着孩子。”
陈大爷早就站起来了,眉头紧锁,两边的常常弯弯的长寿眉也翘起来,“我去吧,你去给玉莲做些饭,闹这么久。早该饿了。”
他走到李四爷身边,叹了口气,“老哥儿,你看——”
李四爷沉着脸,但也没说什么,磕了磕旱烟,背着手走了。留下陈大爷一个人在原地站着。
“她爹,还不去吗?站着干啥?”屋里响起陈大娘的声音。
陈大爷应了一声,就算忧心,也暂时放了放。立刻就出去了。
上次刚吵完架,现在又出了这事,陈大爷心里也不好受,她好好的一个女儿,自从嫁人了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在家里霸道,出去公婆家就乖顺,遇见丈夫了就温和,但一碰到点事情,就跟炸雷似的。现在又疯成这样,若不是陈玉莲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他都怀疑自己的女儿是不是真得了什么疯病。
“老天爷,就放过我那孩子吧。”陈大爷走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心中默念道,不自觉的脸上都是泪水,他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心里更加沉重。
为什么受苦的都是自家人呢?他苦了一辈子,却不能让孩子摆脱痛苦的命运。难道是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会报应他的孩子身上?
陈大爷越想越心痛,一瞬间头痛欲裂。
“饶了她吧,就让我承受全部孽债。”陈大爷捂住脑袋站着不动,趔趄了一下,才站起身继续走路。
远处,阴云密布,天欲雨。
缘由
李国庆在家里搂着陈玉莲焦急地等待陈大爷赶回来。
外边雨下得瓢泼一般,哗啦哗啦的,让人心里更加烦躁。
陈大娘一直在照顾女儿,想着她一天都没怎么吃饭,就去厨房打了两个鸡蛋,给陈玉莲做了碗荷包蛋。
天已经黑了,屋里一片黑暗。陈玉莲死死地扒着李国庆,小猫似的蜷缩着,全无平时泼辣的样子。
李国庆搂着她,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却小心翼翼地,不时地摸下她肚子里的孩子。
“疼不疼?”李国庆声音低沉地问,“嗯?跟我说,别怕。”
他摩挲着陈玉莲的脸,感受着手心的温度,一瞬间,心仿佛被柔软的丝线包裹住拉扯,柔柔的,痛痛的。
但手心却渐渐传来湿润的感觉。他知道自己的手并没有出汗,“是疼吗?别哭了。”
陈玉莲啜泣着,不能自已。
一旦李国庆稍加温柔,她就完全无法压抑心中的酸楚。想要开口问他,却总是在第一个字吐出来之前就泪流满面。
今天,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李国庆怀里了。她不明白家里怎么会聚集那么多人,不知道四奶奶那厌恶的眼神又是为了什么,但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就在身边。
并没有去会什么野女人。
泪似乎又想涌出。
陈玉莲也不去擦,凶狠地吸了下鼻涕。
“噗。”李国庆反倒笑了,摸索出一张草纸递过去,“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擦擦。让咱们儿子看见了笑话。”
陈玉莲不动,鼻音重重地哼了下,把草纸团成一团,去砸李国庆。
屋内的气氛似乎渐渐地好了。
陈国庆看她似乎是缓过来了,黑暗中仔细盯了她一阵,就又旧话重提,“玉莲。你今天是怎么了?”
他的声音中有着重重的担忧,陈玉莲能明显地感觉到。
“伤到咱们儿子了该怎么办?”他抚着她圆圆的肚子,“你看,要吓到他了。”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一下午都没有动静的肚子,这个时候重重地踢了下。
陈玉莲闷哼声,不动,却转过头去盯着李国庆看。那因为流太多眼泪而湿润的眼睛,在黑暗中也闪闪发光。狡黠的模样似乎在示威,告诉他她并没有伤着他儿子。
“你啊。”李国庆下巴在她脑袋上转圈,“跟我说,是不是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