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胡满多多低语，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她看到过太多的人就这样轻易的死亡，不是老死，也不是病死，而是无辜的被别人夺走了生命，这么脆弱的生存，让她失望而悲伤，“那么为什么生命那么容易消失呢？仿佛他的存在其实毫无意义一样。”

树下，血冷凝没有发觉自己正用略带哀伤的眼神看着胡满多多的背影。

莫铁看着胡满多多，没有办法回答。

“难道夺走别人的生命，真能带给自己莫大的快乐吗？”胡满多多问。

“人生百态，人世复杂。”莫铁道，“多多，你好像太消极了。”胡满多多闻言，看了莫铁一眼，然后将视线又投入到温泉之上。

“在这个时代，曾经我遇到过一个叫大虎的人……”莫铁开口。

“你是说我们昨天落脚的大虎家的那个大虎？”胡满多多打断她，“说到大虎，我有些奇怪，却一直没问，为何离开他们家时你看大虎的眼神会那么奇怪？是因为他长得太丑吗？”

“有吗？”莫铁淡淡一笑，道：“我表现出来了？其实……是因为之前我也认识过一个叫大虎的人，他最多也只有十七八岁的年龄吧，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看到的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吗？我第一个认识的大虎和他们的长相是一样的……”

“三胞胎！”胡满多多下意识的叫嚷道。

“是啊，三胞胎，不过三胞胎中的老大，就是我第一个认识的大虎已经死了。”莫铁不理会胡满多多的惊诧，继续道，语气平静，“我杀的。”

“啊？”胡满多多再次惊呼，声音大了好几分，之前的消沉和黯然不见了，“你疯了！杀人抵命……哦……这是古代，你只要随意运用反侦察手段，估计包青天来察案也会有得一拼，毕竟你先进了……太多。”硬生生的把两千年换成了太多两个字。

莫铁的话，引来血冷凝冷冷的注视。

“同一个名字，但不是同一个人，所以不会有同一样的道路。”莫铁轻叹，“人和人之间，真是相差了太多，各不相同。”

“你感叹这些做什么？”胡满多多不禁问，“难道因为看到一个同名字的人，所以你心里有了愧疚之情？”

“愧疚吗……谁又知道？多多，之前你问夺走别人的生命，是不是能够带给自己莫大的快乐，我想……有时候是的。”看到胡满多多不能理解的眼神，莫铁顿了一下，又道，“要一个人的性命当然不好，可再怎么不好，还是比被人要去性命来得强。”莫铁缓缓回答，“我希望自己比别人活得长，至少……也要和别人活得一样长才好。那个大虎要杀我，我便杀了他。我很庆幸我先下手为强了。”

“你说的，好像叫正当自卫。”胡满多多道。

“可惜这些话，终究只能是自我安慰。明明知道大虎不死，就是我亡，可安静下来后，心里面还是会有很重的疼痛，毕竟，是我亲自剥夺了一个人的生存。”莫铁叹息，“有时候，我真愿意自己的良心被狗吃了，就不会受到一丁点内疚的折磨。”

“莫铁……”胡满多多不知如何安慰，看到有人被杀已经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如果亲手杀死一个人，想必更难过才是。虽然莫铁的话有时候听起来很冷漠无情，甚至看起来有着极为自私自利的一面，但胡满多多就是知道，莫铁其实是一个热情而善良的人。

“有时候我想，或者是我只亲手杀过一个人的原故，如果多杀几个人，也许我就麻木了，习惯了，甚至于倘若哪一天不动手杀人，就会比死了更难受。”莫铁继续道，“于是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后，我成了杀人魔头，嗜血成了我的本性之一，到那个时候，也许我连沈野都不会放过。”她将头微转，果然看到树下的血冷凝，正以清凉到让人寒骨的眼神看着她。

“你在胡说什么呀？”胡满多多不悦的打断她，莫铁的话和表情，让她焦虑。

“我只是想说，每个人都有她妖魔的一面，一旦妖魔的性情战胜了人性，而人性不知道返击，更不知道如何去控制魔性，任其滋长，久了，他就会慢慢忘记自己曾经最爱的人，最在意的事物，最后，甚至还会在第一时间去摧毁那些他曾经爱过的人，在意过的事物，”莫铁幽幽道，“你说，这样不是很可怕吗？一个魔法无边，却又什么也不再拥有的魔鬼。”

血冷凝冷冷看着莫铁，眼晴深处开始泛出浅浅的血红色。

胡满多多根本没听懂莫铁的话，只能怔忡的看着莫铁，却发现莫铁正冷冷瞪视着血冷凝，胡满多多疑惑极了，忍不住问：“莫铁，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血哥哥？而血哥哥……”她极快的瞟了血冷凝一眼，心中更加奇怪，“血哥哥？为什么血哥哥又用那么古怪的眼神瞪着你？莫铁，你们……发什么疯？”

“没有，多多，我是想血歌是江湖人，看过的人和事都比我们要多，对人心也应该比我们了解得透彻，所以……”莫铁缓缓道，“想知道他对杀人这种事情有什么看法罢了。”

血冷凝看着莫铁，从嘴里挤出一句：“你不是魔，所以你永远不会懂魔。”

血冷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是说魔也有魔的烦恼？就像类似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种抱怨，莫铁一愣。

“莫铁，你才说人生百态，人世复杂，又怎么能指望血哥哥了解全天下人的心和性情呢？”胡满多多问莫铁。

莫铁没有回答，不想回答，仿佛突然之间明白，她说再多，都只有浪费口水之嫌。莫铁在心中轻叹一声，掬起温泉中的水玩耍了两下，第三次拿手去淘水时，突然听到了很远的地方，似乎传来微弱的马蹄之声，一种很强烈的直觉，仿佛来自某种本能的直觉，让莫铁内心变得激动起来：坐在马上之人，一定是她认识的人，或者，就是沈野！

血冷凝慢慢走来，清凉的目光深处，有着难得的复杂光泽。

莫铁自然看出血冷凝的眼神不像平常，她不由迎身站起，她一个普通人都已经听到了马蹄之声，那么身为妖魔的血冷凝必然更早知道听到，只是不知道，若马上的人果然是沈野他们，血冷凝是否也已知情。

胡满多多站起身，拍拍屁股，道：“我们准备走了么？”她还没有跳进温泉洗澡呢，真是遗憾，可是大白天的，又在野外，她再来自两千年之后，还是没办法那么大方。

凝视着胡满多多，血冷凝柔声问她：“你真的决定永远跟随着我？不后悔？”

莫铁一震，血冷凝问出这种话，显然是有原因的，时有时无的微弱马蹄声，证明有人进山，那么进到山里的这些人是谁？难道真是沈野他们？如果沈野来了，胡林甜甜没准也来了，血冷凝或者以他的妖法早就洞察了这一切，所以他才会有担忧吧，害怕在他和胡林甜甜之间，胡满多多最后却选择姐姐。

“不后悔！死也不后悔！”胡满多多瞪圆两只眼睛，用力点头。

听到胡满多多的回答，莫铁再次一震，张嘴想提醒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她能说什么？说血冷凝是个妖怪？就算胡满多多可以凭一面之词相信她，但血冷凝盛怒之下，会放过自己吗？最可怕的是，如果胡满多多压根不信世界上有妖怪，那她指证血冷凝是妖魔，无疑就成了诽谤，血冷凝不对付她，只怕胡满多多还会生气，到时候，莫铁就真是里外不是人了。

“若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让你和莫铁离开，你走吗？”血冷凝又问。

“血哥哥！”胡满多多看起来很生气，气得扬起一手，用力拍上血冷凝的胸膛，“你不要太过分！”她的眼眶红了。

血冷凝一伸手，将她用力搂进怀中，低声道：“我是真的再也不会放手了，多儿，你想走，也没有机会了。”

“这种话你该死的都说了好几遍了！麻烦你多点诚信好不好？”胡满多多吼道。

“是。”血冷凝柔声回答，眼神却逐渐变得冰冷嗜血起来。

莫铁不忍再看，于是别开眼，看向遥远的天际，马蹄声已经清晰起来，相信不用多久，来人到底是谁，就会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