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擎哑然而笑,自嘲道:“只是偶尔附庸风雅而已,粗俗不堪,难登大雅之堂!”
张逍听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宇文浩然一面敬茶,说道:“这是自家所种的清茶!请子羽公一试!”
“有劳!”张擎谢了一声,接过茶杯正要喝的时候,张逍一把拦住,说道:“这种茶不能喝得太急!最好是先吹上三口气,然后慢慢细饮,才能品出其中真味!”
张擎照他所说的方法一试,果然甘醇爽口,清香提神,忍不住连连称赞:“好茶!好茶!”
于是,三人席地而坐,细细品茗。
“浩然哪,我走了这些年,你怕是尽得先生真传了吧!”张逍说着,一面向张擎递了个眼色。
“先生过奖了!”宇文浩然一边斟茶,笑道,“我资质蠢钝,所学还不及先生的皮毛,哪敢说尽得家父真传哪!”
张擎自然明白张逍使得那个眼色是什么意思,况且他也正想从宇文浩然这里试探一下其父宇文寒涛的虚实,于是拱手说道:“在下此次来访,是特地来向宇文先生请教救世济民的方略的!不知宇文贤侄能否先为在下谋划谋划?”
“晚辈何德何能,岂敢有劳明公下问!”宇文浩然连忙拱手回礼,道,“只怕学识浅薄,有负明公所问!”
“浩然!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我就不信你肚子里一点谋略都没有!别卖关子,快说来听听!”张逍知道他是有意推辞,却偏偏就要他说,所以皱起眉头,假装发怒。
“还请贤侄赐教一二!”张擎也是有意要试探一下宇文浩然的本事,便再三拜请。
“唉!明公远道而来,我若辜负明公一片诚意,岂不是太不厚道了!请稍等片刻!”宇文浩然说罢,欠身施了个礼,便转入内室中去。不一会儿,取来一张九州全图,展开挂在堂中,指着图上说道:“明公请看!这荆州之地,北面有汉水、渭水作为转运的便利道路,南方直通南海之地,物产丰富,东面与吴越之地相连,往西则可以直通西蜀川中,有这么大的迂回空间,正是用武之地,但也非常凶险,容易遭受四面合围,一般人是守不住的,不知道明公有没有兴趣?”
张擎思量一番,说道:“正如宇文贤侄所说,此处虽然是用武之地,却也容易陷入重围,如果不能及早找到新的出路,到头来也只会是坐守等死!不知贤侄对此有什么好的策略?”
“明公不必担心!我早有打算!”宇文浩然笑了笑,伸手向沿着地图向西一指,说道,“益州地势险要,沃野千里,向来都有天府之国的美誉,作为后方的根据地是最好不过!如今刘璋暗弱,一点都不知道体恤百姓,把个天府之国搞得乌烟瘴气。明公仁义之名广布四方,如果能够拿下荆州和益州,依仗地利的优势,外敌就是想来侵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然后,内修明政,西和诸戎,南抚百越,一旦时机成熟,便沿长江而下,收取江东之地,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集合两川、荆州、江东三地之力,北伐中原,也是指日可待!”
张擎听了这番论述,大是感慨,连忙拱手拜谢道:“听贤侄一席话,犹如拨开云雾见青天哪!”张逍也连连点头称赞。
宇文浩然赶忙回礼,说道:“晚辈见识浅薄,实在不值一提!”
“哟!什么时候学得这么谦虚了!”门外突然响起一阵笑声,但见一人背着竹筐,手里拄着一根竹杖走了进来。
张逍赶忙上前行礼拜道:“先生别来无恙!”
“子平这次来,只怕不是单单为了看我有没有恙吧!”那人笑着将竹筐取下放在一旁。
“此次是专程与义弟前来拜会先生的!”张逍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张擎。
“在下豫章张擎,字子羽!久闻宇文先生大名,今日特来拜访,想向先生求教天下大势!”看了张逍的反映,张擎当然不会笨到猜不出眼前之人就是宇文寒涛,连忙上前行了个大礼。
“原来是子羽公!久仰久仰!”别看宇文寒涛长年过着隐居的生活,其实他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多少也有些了解,对于张擎在长沙举旗起事之事也有所耳闻。今天一见本人,确实有些英雄之气,再加上是张逍带来的,他对张逍还是非常了解的,能被他看上的人,差不到哪儿去,心里自然对张擎有了一些好感,正想寒暄两句,突然想到自己翻山越岭弄得满身都是泥土,实在失礼,便笑道:“请稍等片刻,我去换身衣服!”说罢转入内室。
等了一刻多钟,宇文寒涛才衣冠整齐的走了出来。张擎这时才有机会细细打量其人,身长约有八尺,面如冠玉,两寸短须,头戴逍遥巾,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之气概,心中不禁大加称叹,赶忙上前施礼拜道:“豫章愚夫,不自量力,想为天下百姓谋求一片安定祥和之地。还望先生赐教!”
“子羽公不必多礼!”宇文寒涛拉着张擎的手走到那张地图跟前,指着图说道,“其实方才犬子已经为公谋划过了!先取荆州而后入蜀,以这两处为根基,然后进图天下,既是目前唯一可行,也是唯一可成的一条路!目前各路诸侯,要说有能力取得天下的,也就只有曹操、孙权而已,至于刘备,虽然有关、张、赵之勇、诸葛孔明之谋,只可惜还没有成气候,现在要对付起来,也不算太难!至于西凉马腾、益州刘璋、汉中张鲁等等,不过是群跳梁小丑,根本不足为虑!只要先伺机夺得荆州之地,然后拿下两川,问鼎中原又有何难!”
张擎恍然大悟,连忙拜礼道:“多谢先生指点迷津!”
张逍也上前拱手拜道:“还请先生再赐教用兵之法!”很明显,张逍考虑的是,要实现这一系列计划,光靠嘴皮子说说是不行的,仗是非打不可得,干脆就一并请教得了。
“好你个子平!还是那么得理不饶人哪!”宇文寒涛哪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宇宙穹苍,相生相克,尽在八卦五行之中。用兵之道,在于能平天下,安邦定国,仁者之师,终必能得胜!而诸般兵法谋略,其实说到底,也离不开金木水火土五行!”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沙场决战,铁马金戈,兵戎相见,这便是‘金’!也是兵法上最常见的,两军交锋,死伤无数,就算最后能取得胜果,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最好是能够尽量避免!”
张擎闻言,不解地问道:“难道兵法上真的有不战而胜的方法么?”
“沙场大战,两阵交锋,为的是什么?”宇文寒涛反问一句,见张擎、张逍各自沉吟不语,便道,“说穿了,不外乎是攻城掠地,兵法上也说过,守土才是最重要的,而五行之中,最根本的恰恰也是‘土’!这两者,可以说是不谋而合的!”
“那么敢问先生,这‘水’、‘火’、‘木’又该怎么解释呢?”张逍虽然曾经跟宇文寒涛学过一些兵法,但对于五行的说法也是头一次听说。这倒不是说以前宇文寒涛故意留了一手没教他,只是每个人的际遇不同,当学问成熟之后,聪明的人往往会另辟蹊径,衍生出新的认识,所以张逍绝对相信,这是宇文寒涛在他走了之后才领悟出来的,因此更要问个明白。
“水是生活中必不可少之物,但有时候也是异常凶险之物!兵法上,如果能够善于利用水险,便可以不费一兵一卒而获取全功!”宇文寒涛取来一盏油灯,将它点燃,说道,“五行之中,相生相克,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攻在兵法上也是常用的一种手段,实例数不胜数,我就不多说了!只不过,使用火攻也有让敌人置诸死地而后生的危险,所以没有万分的把握,最好不要轻易使用!”
“听先生一席话,实在是茅塞顿开!”张擎由衷赞叹,又问道,“那‘木’又做什么用处呢?”
宇文寒涛捋了捋胡须,笑道:“所谓木不琢不成器!五行之中,金克木,但是没有‘金’的话,‘木’也就成不了大器了!兵法之中,‘木’用作运输、补给之功,也可以做兵器、军械来解释!所以没有了‘木’,再好的军队也将没有用武之地!”
张擎、张逍听完这番言论,均连声称赞,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当下跪地叩首而拜,求道:“我等虽然名微德薄,还望先生以百姓为重,出山相助一臂之力!”
“二位快快请起!”宇文寒涛哪会想到他二人竟然会行这么重的礼,连忙伸手去扶。
张擎道:“先生若是不肯出山,我二人便长跪不起!”张逍也再三恳求。
“唉!看来我的清闲日子算是到头了!”宇文寒涛见二人确实是出自真心,无奈地长叹一声,说道,“既然二位诚意相邀,我便略尽绵力吧!”
张擎、张逍大喜,再三叩谢,又呈上金帛礼物。宇文寒涛当然是不肯收。张逍说道:“这只是略表我兄弟二人一点小小心意而已,先生且莫推辞!”宇文寒涛知道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于是,张擎、张逍同宇文寒涛、宇文浩然父子二人促膝长谈,直至夜深。暂住一晚,次日一早,收拾好细软,便一同返回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