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手腕一抖,竹棒圆转而起,封挡开来,笑道:“两位不必客气!”一面挥棒斜砸过去。
皇甫嫣然、皇甫藏花回剑一挡,相互一视,已然心意相通,当下齐声清叱,双剑齐出,左右分击,不待剑招变老,已然圆转,向张腰间斜斩过去。
“好剑法!”张忍不住暗赞一声,眼见左右两路已被封死,只能脚尖轻轻点地,飘然向后退避开来,身法轻盈至极、飘逸无伦,当真美不可言。方才落地,两柄竹剑早已递到眼前,张不由得一惊,暗道:“这二人轻功倒也了得!”不及细想,挥棒挡架开来。
对过十数招之后,张对于二人的剑法已然有所见识。皇甫嫣然用剑,轻柔之中不乏凝重,一招一式,纯正大气,颇有大家风范;而皇甫藏花的剑招却正好相反,以灵巧迅捷为主,专走偏锋,出手既快,又不依常法,令人防不胜防。二人剑法一正一奇,却是相得益彰,所有的破绽均被另一人补去,真可以说得上是天衣无缝。
如此再斗十几合,张眼见二人的配合无懈可击,心中不禁暗暗叫苦:“难怪皇甫英明说,不论多少人闯关,都是由她姐妹俩一同对敌!此二人剑法配合得如此紧密,就算百八十人,只怕也奈何不了她们!照这样下去,非输不可!到底该如何是好?”正思量间,但见双剑一前一后刺到,连忙挥棒挡开,心念一动,暗道:“她们终究是两个人,就算配合再怎么默契,功夫上总不可能丝毫不差!只要能找到她们彼此武功相差之处,或许还能有一线希望!”主意已定,眼见剑招又到,却不再正面对招,而是施展轻功身法,闪避开来。皇甫嫣然、皇甫藏花见状,随后追击,三人便在院中展开游斗。
但见三人各自施展轻功身法,在院中上下翻腾,飞来舞去,便犹如三只蝴蝶,一白一绿一紫,于满院林木之间翩翩起舞,美煞旁人,令站在一旁观战的皇甫英明叹为观止,深深悔恨自己当初没有习武。
张所学轻功灵动飘逸,若是在平原旷野之间,倒还不易见其长处。然而这院子本身不大,又有许多林木花草,于这丈许方圆之内,当真是趋退若神,变化万方。皇甫一族家传的轻功身法,虽然也堪称上乘,但与张一比,却也是相形见绌,皇甫嫣然、皇甫藏花二人虽然紧随不舍,却是无论如何也奈何不了她。
如此游斗约有一刻钟,果然不出张所料,皇甫嫣然虽然剑法和内力与皇甫藏花相去不远,但就其轻功而言,却是稍逊一筹,腾挪奔跃多时,她已然有些跟不上皇甫藏花的节奏了,虽然这个差别并不是很大,然而张是何等心细之人,早已洞悉透彻,心中暗喜道:“终于有机会了!”
又再游斗片刻,眼见皇甫嫣然、皇甫藏花二人已然错开三步之遥,张心知机会稍纵即逝,当即一个急停,猛然回身反击,挥棒拨开皇甫藏花递出的一剑,左手一扬,迎面拍出一掌。皇甫藏花虽然有所提防,却没有料到她竟然出手如此之快,而皇甫嫣然又没能及时跟上补位,先机既失,唯有翻掌而上,打算正面硬接。
却不料张陡然间左手斜引,撩出三根手指,正拂中皇甫藏花右手腕上穴道。皇甫藏花只觉手腕处一阵酸麻,竹剑已被夺去,尚自惊诧未定之间,却见白影一闪,张已然自身旁掠过。
先前,皇甫嫣然见张突然施以反击,生怕妹妹有失,急忙上前想要补去其侧身破绽。怎奈轻功差了那么一丝,只两三步之遥,却不及张出手神速,竹剑刚刚递出,张已然将皇甫藏花的剑夺了下来,紧接着闪过身来,竹棒自下而上一挑。此时,皇甫嫣然剑招刚刚使了一半,正是前劲已失、后劲未续之时,被其发力一挑,竹剑立时把握不住,脱手而出,尚未回过神来,却见白影闪处,张已然飞身跃起,将竹剑抄在手中,继而于空中一转一折,跃出十数尺,飘然回旋下地,姿态极是飘逸婀娜,但见其颔首施礼,说道:“两位!承让了!”
皇甫嫣然、皇甫藏花顷刻之间便被轻易夺了兵器,虽然有侥幸的成分在里面,但对于张的武艺和急智,却是不得不佩服,当下相视一笑,也拱手回礼拜道:“先生武艺非凡!我姐妹俩甘拜下风!”
“两位过奖了!我也只是侥幸偷机罢了!”张笑着将竹剑还给二人,便回过头对皇甫英明说道,“英明兄!不知这第三关又当如何?”
“先生果然是女中豪杰!在下真是越来越佩服了!”皇甫英明却是没料到她除了精于奇门五行之术,居然还有如此高明的武艺,顿时心中又多了几分敬意,便说道,“既然先生已经过了第二关,便请随我来!”
“有劳!”张应了一声,便随着皇甫英明穿过大堂,转到后院,来到一座石亭之中。但见白石为凳,青石为桌,上面刻有十九路棋盘,棋局上布有二百多枚棋子,黑白棋子全是晶莹发亮,一尘不染,显然是经常有人打扫清洁。张见时,不禁笑道:“英明兄!这第三关,该不会是要考我的棋艺吧?”
皇甫英明哈哈一笑,说道:“正是如此!这一残局本是家父所布,只是在破关之前,家父还不便出面,因此便只能由在下代劳了!”说着,自顾坐到黑子一方,伸手示意了一下,说道:“先生!请!”张笑着应了一声,相对而坐。皇甫嫣然、皇甫藏花则站在一旁,静静观看。
张先是细细看了一番棋局,发现这局残棋并不是由两人对弈而形成的,很明显是皇甫擎天故意摆出来为难人的,此类棋局或生、或劫,往往极难推算。张从前也曾见过一些类似的残局,只是通常只有十几二十个子,最多也不过五六十子而已,而眼前这个却有两百多子,已然是接近于完局,却是闻所未闻。张从小跟随师父学艺,为了修养心性,也曾精研过棋艺,见这一局之中,既有共活,又有长生,或反扑,或收气,当真是变化多端,复杂无比。
张看着棋局,凝神思量了许久,终于提手下了一子。当年皇甫擎天布下这个棋局的时候,便已然同皇甫英明演绎了大半年,因此皇甫英明对这棋局的千变万化,可以说每一招都早已是了然于胸,当即应了一招黑棋。张想了一想,又落了一子。皇甫英明笑道:“先生这一招极是高明,且看能否破关,打开一条出路!”说着,下了一记黑子,封住去路。张微笑不语,又下了一子。
就这样你来我往,张每下一子,便要想上一想,一子一子,越想越久,待下到二十余子时,已将近午时,白子却始终无法逃脱黑子的围堵。皇甫英明忽然笑道:“先生,白子已入窘境,只怕已无力破困而出,又如何问鼎中原?”
张闻言,心中陡然一凛,却反而清醒过来,静下心来又细细地看了一番,暗自叹道:“我只一味顺着棋路而行,却只会是越陷越深!与其如此,何不剑走偏锋!”当下笑道:“既然中原无路,偏师西进又有何妨?”说罢,一子落在左侧边角之处,从而跳出了中间黑棋的围困。
“好棋!”皇甫英明忍不住暗自赞了一声,却不动声色,仍旧面带微笑,从容应对。只是张这一奇招实在精妙,十几个回合之后,便在侧翼打下了极为有利的局势。只是余地有限,仍旧无法解开中路的困境。
皇甫英明对局势自然是了如指掌,就连旁观的皇甫嫣然、皇甫藏花二人也看得仔细,虽然张在侧翼有些许优势,但只要中路仍就受困,也终究无法破局而出,胜负也就显而易见了。但闻皇甫英明笑道:“先生剑走偏锋虽然打开了侧翼的局势,但就全局而言,却是势寡力微,中路若是不能破局,也只能是暂且偏安一时,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啊!”
到了这个时候,张心中早已是一片清明,也似乎明白了皇甫擎天设计这个棋局的真正用意,当下笑而不答,竟拾起一子,落入一块已被黑棋围得密不透风的大块白棋之中,将仅有的一丝生气填去。
这一招,大大出乎其他三人意料之外,心中均在想着:“本来势微力薄,又自己杀死一块白棋,倘若黑棋再紧逼一步,却当如何应对?”皇甫英明苦笑着摇了摇头,将张自己堵死的一块白棋取了下来,跟着下了一子黑棋。
但见张气定神闲地落了一子,所下之处,却是提了白子之后所出现的空位。这一招,却是大有道理。要说那皇甫英明对于这棋局的千百种变化,早就拆解得烂熟于胸,即便是张先前的剑走偏锋,也没能逾越他已拆解过的范围。只是张突然来了一手壮士断臂,自己将一大片白棋杀死,却是大违棋理,只要稍懂弈理之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如同提剑自刎、横刀自杀一般去下这么一招的。哪曾想到,张偏偏就下了这么一手,却反而使得局面顿时开朗起来,黑棋虽然大占优势,但白棋却也有了回旋的余地,不再像之前那般束手缚脚,顾此失彼。
过得几个回合,黑子竟被连续提去几个,局面已然起了大大的变化。张此时也终于看透这棋局的奥妙所在,正是要先偏锋侧出,然后自行堵死一片,后面的妙招才能源源而生。棋道之中,自然也有故意送死,令对方吃去几子,然后反取胜势的手法,但通常送死的也最多不过数子而已,绝对没有一口气奉送几十子的道理,这一招实在是匪夷所思,再厉害的棋手,所想到的往往总是如何脱困而出,从来没有人会故意往死路上想的。若不是张本就是个不循常理之人,怕也难破此局。
又下了十几手,皇甫英明已是越下越惊,不论黑棋如何变化,总是要被白棋吃掉一块。但若是黑棋放开道路,那么白棋便可以就此冲出重围,直入中原,到那时,别有天地,便再也奈何不了它了。尽管皇甫英明费尽心机,终于还是让白棋破关而出,当下长叹一声,起身拱手笑道:“先生天赋英才,在下心服口服!”
“英明兄过誉了!”张站起身来,手持羽扇,颔首回礼,说道,“世事如棋,千变万化!与其恋子以自困,不如弃子以求生!在下也是兵行险招,寄望于置诸死地而后生罢了!”
“哈哈哈哈!好一个张无箴!好一个弃子以求生!”忽见一人开怀大笑,自内堂侧门而出,说道,“看来老夫想不写个‘服’字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