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乐正在往第五碗粥里面扔着掰碎的烧饼,头也不抬地说道:“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上去数一数,我是绝对不会拦着你的!”
“那我先歇会儿再说!”熊放当然不会傻到自己跑出去当刺猬,当下伸了个懒腰往后一倒,说道,“我也学学奕庭老大的,关键时刻睡一觉,养养力气再说!”说着,还真就闭上眼睛装模作样地打起了呼噜。
舒乐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端起碗来继续他的早饭。
约莫过了半刻钟,箭雨突然停止了,霎时之间只觉四周一片死寂,静得可怕。熊放噌地一声坐了起来,问舒乐道:“这么快就没动静了?”
“这就说明马上就会有更大的动静!”舒乐丢掉手中的碗筷,噌地站起身来,大声呼喊道,“弟兄们!抄家伙了!准备迎战!”
“是!”众将士齐声应和着,纷纷抄起预先摆放在隔板和护墙下面的兵器。
眼下的情况再明显不过,既然刘备军的箭阵已经停止,那就说明即将发动直接进攻,而舒乐和熊放所接到的命令,就是带领着两千将士守住前卫营。这个任务并不轻松,必须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以及最大限度的利用营寨的防御工事才有可能坚持到最后,只见舒乐不住地呼喊指挥道:“快!各就各位,动作快点!刀牌兵上护墙列阵,把墙上的箭枝收集起来备用!弓弩手上箭楼,一会儿别手软,给我使劲招呼!那个谁,把发石器给我架好!说你呢,别他娘的慢吞吞的……”
在舒乐的指挥下,众将士紧张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临阵前的准备。每个人心里都十分清楚,他们即将面临前所未遇的恶战,只有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才有可能赢得最后的胜利,而最终活下来,因此每一个环节他们都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很快,伴随着隆隆的战鼓声,刘备军的兵马排开整齐的进攻阵型出现在了舒乐、熊放及众将士的视野当中,中军所打出的是廖化和陈到的旗号。由于骑兵短缺,又缺少重型攻城器械,是以刘备军的阵势以刀牌兵在前阵防护,弓箭手紧随其后进行延伸齐射掩护,后阵以枪戟兵为主力,架起长梯冲上前去,抢攻营寨。
“放箭!”舒乐一声令下,长沙军营寨霎时间乱箭齐发。刘备军的刀牌兵立时扬起手中的盾牌,竖起盾墙用以抵御箭雨,以便掩护身后的枪戟兵贴上前去,抢攻营寨。
虽然刘备军的刀牌兵操练纯熟,所摆出的盾墙齐整异常,但在如此严密的防护之下,仍有不少箭枝从盾牌的缝隙之中穿透进去,射伤不少兵士。而且长沙军的营寨之中,设立了不少高耸的箭楼,弓弩手居高临下,可以越过盾墙将羽箭直接射向刘备军的阵中,如此一来,位于后队的枪戟兵便失去了盾墙的防护,几乎是毫无遮拦地成了长沙军的箭靶子,在贴近长沙军营寨外围的壕沟之前,便已然死伤了数百人。但他们毕竟是诸葛亮一手操练出来的,即便遭受到如此强硬的阻击,却丝毫没有放缓进攻的步伐。
终于,踏着袍泽的鲜血所浸染的道路,刘备军的将士们总算是冲到了长沙军的护营壕沟前,刀牌兵立时扎住阵脚,竖起盾墙,弓弩手贴上前去,在盾墙的掩护下对长沙军施以齐射,以图压制对方,掩护枪戟兵抢营。
但由于营寨的护墙上也有刀牌手利用盾墙为身后的弓弩手作掩护,而箭楼上面更是事先就布置好了隔板作为防护,是以刘备军的反击收效甚微,并未能给长沙军造成多少损失,倒是长沙军的投石器在这个时候发挥了重大功效,一块块磨盘石飞砸出去,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往往一下子就能砸倒一片刀牌手。
由于是昨晚接到王殊的军令之后,临时下令挖掘的护营壕沟,因此无论宽度和深度都只能算是凑合,若是遇到骑兵,原本可以凭借速度一跃而过,但刘备军的骑兵实在是不富裕,况且在突入营寨内部之前,骑兵的作用实在有限,因此通常的做法只能是用步卒来进攻。王殊一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在军令当中特地嘱咐舒乐、熊放二人,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不必追求壕沟的深度和宽度,只需要横七竖八地多挖它几道,使对方的步卒无法一步跨过就行了。
事实证明,这样的做法是相当有实效的。由于没有骑兵,刘备军的枪戟兵们只能往壕沟上面架起长梯,一步一步地往前挪。最要命的是,由于那些壕沟被挖得七扭八歪,使得他们不得不随着壕沟的走势而改变梯子的摆设方向,如此一来,阵型也就无法保持齐整,在长沙军羽箭和落石的攻击下,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防护措施,兵力损伤之大可想而知。
尽管遭受到强力的抵抗,然而刘备军的将士们丝毫没有放松,前面的兵士们倒下去,后面的人并没有丝毫的停留,踏着袍泽的尸体继续向前,似乎在他们心中根本就不曾有过“恐惧”二字。
就是这样的视死如归,就是这样的前仆后继,刘备军终于冲到了长沙军营寨底下,架起一座座长梯,抢登上去,强攻营寨。
“弟兄们!顶住了!别让这帮杂碎小瞧了咱们!杀呀!”舒乐一面大声呼喝着,手中的长枪势若游龙,接连挑飞意图抢上护墙的十数人。另一边的熊放也毫不示弱,挥舞着手中的半月戟,仗着自己力大戟沉,将抢上护墙的刘备军兵士们连人带梯一同砸落下去,嘴里还不停地叫骂着:“让你尝尝这个!兔崽子!来呀!再尝尝这个!你他娘的再上来呀!”
长沙军将士们个个奋勇抵敌,拼死拒守护墙,每个人心里都十分清楚,若是护墙失守,那刘备军就会犹如潮水一般涌进寨中,倘若如此,即便还有内营可以拒守,但也将遭到刘备军的四面围攻,势必无法坚持长久,是以每个人都卯足了劲,拼尽全力阻挡着抢登上来的敌兵。
由于兵力悬殊,刘备军仗着人多势众,采用多点开花的战术,很快便在长沙军长长的护墙上形成了多处突破点,刘备军的兵士们源源不断地抢上护墙,给长沙军造成极大的压力。
尽管寡不敌众,但舒乐、熊放却毫不退缩,二人奋勇当先,带领着众将士咬紧牙关,拼死抵御,两军将士均不肯放松,在护墙之上展开胶着战,战况至为激烈。
而由于两军将士混战在一起,使得长沙军箭楼上的弓弩手无法直接对护墙上的袍泽进行掩护,只得向后延伸齐射,尽力压制后面的刘备军,迟缓他们的攻势,以便间接支援守御护墙的袍泽,尽量地减轻他们的压力。
眼见辰时将过,刘备军伤亡了近三千人,却始终无法突破长沙军的防线,战场上的局势很不明朗。廖化远远望见自家将士们一片接着一片地被长沙军从护墙上打落下来,心中既是焦急又是痛心,不禁叹道:“想不到长沙军居然这么硬,看样子这一仗不好打呀!”
“是啊!”一旁的陈到也被长沙军的气势所震动,皱起眉头,点头应道,“他们营寨的工事非常坚固,防御的配置也相当合理,只要是兵力允许,只怕咱们没那么容易攻得进去啊!”
廖化道:“军师不是说长沙军的兵力不足么?我看他们也撑不了多久了吧!”陈到轻叹一声,说道:“话是这么说!可从此寨防御部署来看,他们的兵力应该不会超过三千!军师也说了,就算长沙军兵力不足,但是万把来人还是拿得出来的!打了这么久,没准他们很快就会有援军赶来的!”
正说话间,突然一队兵马自左路而来,领头二将却是周仓与胡班。四人相互见礼已毕,廖化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胡班说道:“军师得知两位将军在前面攻击不顺利,特令我二人领兵前来助战!”陈到闻言,急忙问道:“军师何在?”胡班伸手往侧面一指,说道:“军师与关、张二位将军也已经赶来了!”
陈到、廖化顺着胡班的手指望去,但见左侧一座山岗之上,有些许兵马正簇拥着诸葛亮的帅旗,而山下尘土飞扬,显然是有大队的兵马正在运动之中。廖化登时大喜,说道:“太好了!有军师在背后坐镇,还有什么仗不好打的!”陈到也笑着点了点头,便谓周仓、胡班道:“长沙军极其强硬,我等久战多时也没能讨到好处!不过根据我的观察,他们本身兵力不多,打了这么久,只怕也顾及不到全面!两位将军不妨试着从侧翼进攻,或许能够有所突破!”
“好!那咱们就从左翼进攻!”胡班、周仓一齐应了一声,当下领着本部兵马抄到左路,向长沙军营寨发动进攻。
“天仇!你看那边!”混战之中的熊放一戟将刘备军数人扫落下去,百忙之中突然望见远处一座山岗之上竖起一面帅旗,看上去像是诸葛亮的,但又不敢肯定,当下急忙冲到舒乐身旁,一脚踹飞一员刘备军的校尉,急忙指着那面帅旗谓舒乐道,“看看!是不是诸葛亮的帅旗?”
舒乐定睛一看,白底红字,分明就写着“诸葛”两个大字,心中不由得一颤,连声说道:“没错!就是诸葛亮!肯定错不了!”
“他奶奶的!老子他娘的还以为这诸葛村夫窝在江陵睡大头觉呢!”熊放兴奋之余,抬脚又踢翻了刚刚被刘备军兵士们架上来的一座长梯,谓舒乐道,“既然诸葛亮来了,那咱们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吧!”
“是时候了!再晚恐怕就撑不住了!”此刻的长沙军已然损兵近半,若再死守下去,只怕全得交代在这里。其实舒乐是知道背后早就准备好了援兵的,可王殊的军令上却偏偏吩咐道:“若见诸葛亮亲自压阵,便以狼烟为号,退守内营,届时自有兵马来援!若未见诸葛亮旗号,只要还剩一兵一卒,也必须死守,有擅自后退者,必斩之!”显然,这是一道死命令。
尽管先前舒乐多少对于王殊有些不服,但自今早开战至今,王殊在军令当中的所有预料全部应验,而且预先吩咐布置的工事也确实发挥了极大的功效,是以此时的舒乐,对于王殊的计划已然全无丝毫的怀疑,当下不及细想,大声呼喊道:“传令兵!放狼烟!弓弩手掩护!所有人交替撤进内营,全部撤进内营!快!动作快!”
军令如山,任何人都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就在滚滚狼烟燃起的同时,一直死守护墙的将士们以最快的速度脱离了与刘备军的接触,纷纷跳落下来,飞快地向内营撤去,而箭楼上的弓弩手们则以最快的射击速度全力压制着刘备军,以便为所有的将士撤进内营争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