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羞成怒的关羽一心想剁了夏侯,不顾一切地向前追赶着。跟随他的数十员偏裨将校哪敢怠慢,怎奈比不上他马快,不一会儿功夫便被甩开老远,焦急之余,却是不敢放慢速度,也拼了老命地在后面追赶。
“夏侯小儿!有胆的同我决一死战!”眼看着夏侯就在前面,关羽大喝一声,甩动缰绳,打马疾行。
“我他娘的没空!”夏侯知他追得甚急,当下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扬鞭打马,转进了一旁的树林之中。
“孬种!”关羽啐了一口,二话不说,纵马冲进了树林。本来以他赤兔马的脚力,若是在开阔地带要追上夏侯可谓轻而易举。然而夏侯显然也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故意在林子里东拐西绕,左冲右窜,再加上树木的阻碍,纵使赤兔马此等神驹也是有劲无处使,始终落在背后空自嘶鸣,却是无可奈何。
“哼!我岂是任你玩弄的!”关羽本身气愤难平,又岂能忍受被夏侯牵着鼻子走,当下更加气盛。于是,挂住青龙偃月刀,取弓在手,满弦一拉,瞅准夏侯后心便是一箭。
这一箭去势虽然极为凌厉,但那夏侯的本事倒也不是吹出来的,纵马狂奔当间闻听背后风声疾至,当下一拉缰绳,拽过马头,侧奔开来,羽箭偏出,钉在了一棵树上。
关羽见时,勃然大怒,又是一箭射将过去,算准了夏侯会向右闪避,紧接着又射出了一箭。眼瞅着夏侯果然向右侧一闪,第二箭已然离他不远,若再要闪避,却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不料,正当关羽暗自得意,想笑还没来得及笑出来的时候,却见那夏侯头也不回地扬鞭向后一甩,登时将那枝羽箭打落在地。这一鞭子,虽然打在箭上,却如同打在关羽的脸上,使其原本通红的脸庞气成了绛紫色。而最令其无法容忍的是夏侯那极尽愚弄般的嘲讽:“哈哈哈哈!关羽匹夫!就你这点儿三脚猫的箭法就不要拿出来丢人显眼了!还是趁早夹着尾巴回去吧!哈哈哈哈!”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一甩手扔了弓箭,大力甩动缰绳,纵马飞奔,一面怒吼道:“夏侯小儿!老子今天非把你剥皮抽筋、挫骨扬灰不可!”
“哈哈哈哈!你有本事追到我再说吧!”夏侯放声大笑,策马斜走,奔出了树林。
“休走!”关羽大喝一声,纵马追上前去,方才奔出林外,远远望见夏侯拐进了山边的一条小路,当下不及细想,拍马赶上前去。
转进小道,但见其地不甚开阔,矮草遍地,颇有积水,想来是先前连日大雨所积留下来的。追了一会儿,却不见了夏侯,关羽寻思只在前面,也是他怒火攻心,不顾一切,只管催马向前。不曾想,扑哧一声,连人带马陷入泥沼之中,动弹不得。
“哈哈哈哈哈哈!”但闻一声长笑,夏侯立马于左侧小山坡上,以鞭指关羽道,“关羽匹夫!你不是要把我剥皮抽筋、挫骨扬灰的么?好啊!本将军就在这儿,你倒是来呀!哈哈哈哈!”
事到如今,关羽既恨又悔,更加恼怒不堪,咬牙切齿地骂道:“夏侯小儿!你使出这等下三滥的卑鄙手段,算什么英雄!”
“哟!关将军!您肚子里的火没把脑袋烧糊涂吧?”夏侯似笑非笑地说道,“您不是一向自认天下无敌的么?在您面前又有谁敢自称英雄呢?既然做不了英雄,那在下也就只好勉为其难做个卑鄙小人了!哈哈哈哈!”大笑间,举鞭一扬,只听得喊声起处,旌旗飞扬,两下山坡之上,曹军蜂拥而来,不计其数的弓弩齐刷刷地对准了深陷泥沼之中的关羽。
关羽自知此番在劫难逃,当下两眉倒竖,双目圆睁,大声呼喝道:“想我关某自破黄巾以来,纵横天下,历阵无数,没想到今日被你这卑鄙小人以奸计所害!我生不能吃你的肉、啃你的骨,就是死了,也要找你索命追魂!”盛怒之极,直咬得牙龈迸血,眼似火喷。
“哈哈哈哈!好啊!有气势!我等着你!”夏侯哈哈大笑,回顾左右道,“小的们!送关将军上路!”
霎时之间,曹军弓弩齐发,箭如雨下,纵使关羽神勇无敌,奋力抵挡,怎奈身陷泥沼之中,动弹不得,却又如何抵挡得住?在曹军弦震箭飞,以及夏侯得意至极的狂笑声中,一代将星就此陨落,至死仍大骂不止。
“父亲……”正当夏侯望着满身箭簇,已然气绝的关羽缓缓沉入泥沼当中而得意忘形时,忽然听见一阵声嘶力竭的呼喊,循声望去,却见关平纵马领兵正飞奔而来,当下哈哈一笑,说道:“到底是父子同心啊!这么快就赶来给老子送终了!好!本将军就成全你!小的们!给我送这位小关将军一程!”
“杀……”曹军闻听号令,当下鼓噪呐喊着分作左右两队,从侧翼向关平及其部众包围上去。
“杀……”尽管明知敌众我寡,然而杀父之仇令关平丧失了理性,当下不顾一切,以几近疯狂的态势向着曹军阵中猛冲过去。所部兵马也毫不犹豫地跟着冲了上去,两军登时混战在了一起。
关羽为人虽然刚愎骄矜,目空一切,尤其不屑同那些舞文弄墨的士大夫为伍。在他看来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上阵杀敌,建功立业,至于耍弄小聪明,玩些小手段,显然是入不了他的法眼的,但关羽对于同自己在战场上一道出生入死的士卒,却是善待有加。
因此,刘备军的将士们都非常愿意追随关羽出征,抛开神勇无敌不说,最起码跟着这样的上司不会遇到因为他心情不好而拿手下人开涮的情形。故而军中将士对于关羽均是百般敬重,都乐意为其卖命。
现如今,关羽被害,这些跟随他一路东征西讨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又岂能不为他报仇,当真是粉身碎骨也会在所不辞。因此,在面对数倍于己的曹军时,全军上下没有丝毫的胆怯,都不顾一切地向前冲杀,尽管身边不住地有同伴倒在血泊之中,但却没有一人后退,每个人的心中都抱着同样一个信念,那便是拼却一死,以报关将军,若不成功,甘愿成仁。
而夏侯所部出身于曹操当初收编黄巾贼所组建的青州兵,也都是群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靠着刀口舔血,一路摸爬滚打走过来的虎狼之徒。在他们看来,上了战场就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么杀人,要么被杀,绝对不会有第三条路可选。因此,尽管刘备军被仇恨的火焰激起无限的斗志,却也无法吓倒这群视死亡如游戏的对手。两军甫一交手,便进入白热化。虽然这场战斗由于人数的关系算不上是一场大战,但由于双方将士都杀红了眼,其惨烈程度也绝非一般人所能够想象得到的。
“夏侯!我杀了你!”几经冲杀,早已被敌人的鲜血浸染全身的关平一眼望见正立马于土坡上观战的夏侯,登时双目喷火,大喝一声,飞马举刀冲了过去。
“好啊!有志气!”看着满脸是血,面目狰狞的关平突破曹军阻挡直冲自己而来,夏侯当下呵呵一笑,从偏将手中接过长枪,冲着身旁的近卫轻骑摆了摆手,说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那些个正要冲上去拦截关平的近卫兵士见状,当即两下退开,给关平让出了一条笔直的道路。
“纳命来!”关平见曹军给自己让道,也不多想,催马疾行,一路畅通无阻,异常轻松地便冲到了夏侯跟前,大喝一声,双手抡动大刀照着夏侯的脑门,迎头便劈。
“哼!气势不错!”夏侯冷笑一声,抖腕挥枪,搭在关平刀头与刀柄连接处,顺势向外一拨,轻轻松松地化解了这一招,当下嗤道,“就凭你这点本事还想杀我?起码再练二十年哪!哈哈哈哈!”
夏侯的嘲讽讥笑令关平更加怒火中烧,当下抡动大刀运转如风,连绵不断地向夏侯攻去。
“哦?春秋刀法?”夏侯同关羽争斗了这么多年,交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对于这套刀法不说烂熟于胸,大概八九也离不了十,当下挥枪与敌,见招拆招,一面不住地讥讽着关平,“可惜啊,有形无实!真是惨不忍睹啊!你是夏、冬两季练的吧?还是跟你娘学的?啊哈哈哈哈哈……”
论武功,关平原本同夏侯就不在一个档次,如今被他百般嘲讽,怒急攻心之下,刀法愈渐凌乱,更加不可能讨得到好处。然而,为父报仇的信念使得他心中的斗志依旧高涨,更加不顾一切,当下大喝一声:“我跟你拼了!”便将什么刀法招式统统抛诸脑后,出手全无章法可言,只管拼命进攻,全然不守门户,为了报仇,显然什么都豁出去了。
眼见着关平一副不要命的打法,倒也没把夏侯的方寸打乱。毕竟他也是久经战阵的老兵油子,要是这么容易就被吓倒,只怕也混不到现在。当下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便挥动长枪与其战在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