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靖三人一路向东而行,半月后,到得长安。那长安本是秦、汉故都,又属司隶重镇,虽然曾经饱受战祸之苦,却也略渐恢复了往昔繁荣的景象。
但见城中各地往来之人络绎不绝,当中更不乏外邦异族,比之荆州、蜀中各地,却是别有一番风情,大不相同。
张靖三人纵使眼界过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气象。正当他等牵着马匹沿街闲逛,一面谈笑间,却忽然闻得前面人声鼎沸,喝彩叫好之声不绝于耳,循声望去,但见得不远处人群围堵,却不知是在看些什么。
“哟!似乎又有热闹看了!”张靖呵呵一笑,当下迫不及待地拽马走上前去。张、王殊二人心中也颇为好奇,相视一笑,跟上前去。
“诶!少回身!开水!留神烫着啊!开水!开水!”张靖用一种近乎无耻,却又十分有效的方法,轻轻松松地便从围得密不透风的人群之中,硬生生地分出一条道路,领着张、王殊二人轻而易举地占据了前排,脸上登时满面春风,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德性!”张、王殊见时,登时忍俊不禁地掩面而笑。
但见身前老大一块空地上,搭起一座四方大台,四面遍插锦旗,左右两排兵器架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诸般兵器一应齐全。
台上两人,拳来脚往正打得热闹。其中一人,身材高大,却非常削瘦,额头微凸,双目略显凹陷,出手极快,招数很是毒辣。另一人是个略显肥胖的大汉,功夫却很是一般,没多一会儿,已是气喘吁吁,招架遮挡尚且稍显无力,更不用说出手反击了。
“兄台请了!”张靖向身旁一人略一拱手,笑着问道,“请问这是谁人摆下的擂台?”那人回礼笑道:“看老弟的样子像是外地来的,难怪不知啊!这擂台乃是‘长安四虎’摆的!”说着,一指那正追打着大汉的瘦高个,谓其道:“正在跟人交手的那个人名叫周鹏!别看他好像瘦骨如柴似的,其实功夫可了不得!他使的一根青铜棍重有八十八斤!”
“乖乖!”张靖闻言,不禁瞥了张、王殊一眼,轻声说道,“想当年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也不过才八十二斤哪!”却又听得那人说道:“站在后面身材最矮的那个,名叫黄晨!他一手大刀使得出神入化,号称针扎不透,水泼不进!”
“你见过么?”张靖见其说得甚是起劲,不禁笑着问了一声。那人一愣,哂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倒也没亲眼见过!都是听人说的!”
“那就是传言啦!”张靖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姑妄听之!不能尽信!”却又见得那黄晨右边站着两人,一人身着蓝衫,头戴纶巾,面色白净,颇有书生之气。另一人,一身白衣装束,肤色白皙,相貌俊朗,双目有神,冷峻的神情之中,隐隐透着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威严。
“这两人倒是有些不比寻常啊!”张靖略一沉吟,又问那人道,“那两个又是什么人?”那人说道:“哦!蓝衣服的那个名叫魏梁,字永言!白衣服的那个,名叫黎(音yan,同“演”),字宇扬!他二人都是长安本地人士!‘长安四虎’当中,周鹏、黄晨不过是垫背的!真正厉害的,还是这黎、魏梁二人!”
“哦!原来如此!”张靖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却又问道,“那他们为什么要摆下这个擂台?”那人说道:“还不就是闲着没事,想找人比武过过手瘾呗!”张靖不禁一笑,又问道:“那打赢了有什么好处?”那人说道:“那黎家中极富,在城北有老大一处庄园!他们摆擂的彩头,就是任谁能赢得了他们当中的一人,便可以去他庄上随意吃住享乐一个月!”
“哇!这么大的彩头啊!”张靖闻言,不禁乍舌笑道,“怪不得围了这么多人!能够白吃白住,又能肆意享乐,真是任谁都不能不动心哪!”却又叹道:“唉!可惜啊!我只是路过!没那个闲工夫!不然,我也上去试试!”
正此时,但见台上那大汉一个翻滚退到一旁,气喘吁吁地拱手行礼道:“阁下武艺高明!在下认输了!”
依照擂台比武的规矩,若有一方主动认输,便当就此停手。岂料,周鹏竟然充耳不闻,不待那大汉一口气喘匀,猛然一拳打中其胸口。那大汉支应不住,当场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口中登时吐血不已。
“别打了!别打了!”那大汉受伤不浅,起不得身,只得趴在地上不住地拱手讨饶。不料,周鹏更不答话,一声喝起,踏步上前,右掌一扬,以迅雷之势直向那大汉劈去。
“不好!”张靖见状,不及细想,飞身纵跃上前。他见周鹏出手极快,唯恐不及施救,纵然挡得一挡,只怕那大汉仍将受创,危急之间,心念急闪,右掌直向周鹏头顶击落。
周鹏不料竟会有人出手干预,陡然间只觉一股强劲笼罩头顶,登时暗自一惊,心知来者绝非等闲,若是自己的掌力不收,纵使将那大汉打死,只怕自己也将命丧当场,这买卖实在是不值当。当下掌力急转,“哈”的一声呼喝,接下了凌空拍落的一掌。
张靖人在半空,无从借力,便顺着对方掌力翻了个跟头,向后落下。周鹏却站在原地,身不晃脚不动。其实,张靖向后退让,自然而然地消解敌人掌力,乃是武学正道。周鹏在台上打得正是兴起之时,被他横插一手,顿觉脸上无光,为了争回面子便硬接张靖那一掌,虽然看似占了上风,却是大耗内力真气。好在张靖只求救人,并不继续进招,周鹏略微舒了一口气,当下暗运内力,以便打通胸口凝住的一股滞气。
“多谢公子相救!多谢!”那大汉借着张靖的那一掌,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趴在地上不住地叩头拜谢。张靖赶忙将其扶起,笑谓其道:“不必如此!你伤得不轻,赶紧寻医治伤去吧!”那汉子连连应了几声,便一手捂着胸口,步履蹒跚地走下擂台,消失在人群之中。
张靖也暗自长吁了一口气,正要下台而去,却听得背后周鹏喝道:“站住!”不禁回头问道:“有何指教?”
此时周鹏已然消去了滞气,胸口也不再隐隐作痛,当下上前喝问道:“我在同人比武,你为何插上一手?”张靖也知这擂台比武当中,最失礼的莫过于旁人横加干预,当下略一欠身,笑道:“不好意思!在下不是故意的!只是,擂台比武旨在切磋,又不是生死相拼!适才那人既已认输,然而阁下却仍就不依不饶!在下一时救人心切,才会贸然出手!若有得罪之处,请勿见怪!”
周鹏哼了一声,说道:“我这擂台的规矩,是打下台去才算输!他人尚在台上,即便认输,也不作数!”张靖闻言,点了点头,笑道:“既然是规矩,那也没有办法!不过,他现在人已经不在台上了,这场比武也就应该到此为止了!好了!在下也不多打扰了!告辞!”说罢,略一拱手,转身便要下台。
“站住!”周鹏喝道,“方才那人的比武可以作罢!但如今你既然站在台上,又岂能说走就走!”张靖闻言,回头笑道:“在下方才只是想要救人,并无意上台打擂!阁下就不要强人所难了吧!”
“废话少说!”周鹏呼喝间,已然摆开架势,说道,“你既已上得台来,便须较量一番!否则,决不罢休!”
“不错!我黎宇扬摆的擂台,岂是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说话间,但见黎、魏梁、黄晨三人已然走上前来,同周鹏一道,于张靖身前一围。虽然他们四人均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但往台上一站,却也显出极强的气势。
“看来今天不显功夫,是难以脱身了!”张靖眼见对方个个气势逼人,心知不好对付,正暗自沉吟间,却见人影一闪,张、王殊二人已然飞身跃上擂台,站在其两旁。却听得张笑道:“既然是擂台比武,总不好以多欺少吧!”
黎四人暗自震惊于她二人的容貌气质之时,心下更为二人适才所显露的轻功身法而赞叹不已。
黎眼见三人均非等闲之辈,心下不禁颇为欣喜,当下拱手笑道:“想不到我等头一天摆擂便能得见三位高手,实在是荣幸之至啊!在下长安黎,黎宇扬!”他既已开口自我引介,魏梁、黄晨、周鹏三人便也依次报上名姓。
待到张靖、张、王殊三人自报家门之后,黎微微一笑,说道:“我看三位也是爽快之人!咱们就按擂台规矩,一个一个地来!倘若是以多欺少,即便赢了,倒反而显得我等无能!”
张靖心知这一战是无可避免,便坦然应道:“好吧!那就先由在下来讨教一二吧!”不待黎答话,周鹏抢先应道:“好!我来跟你打!”黎知其心里还憋着火,便点了点头,与魏梁、黄晨二人退开了几步。
张同王殊相互一视,正要退开之时,张靖回头轻声谓其道:“无箴!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自有我和楚君应付!你正当破关之际,千万不能出手!万一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