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刚起来，周正蹲在台阶上刷牙。柱子走进来。由于满嘴的牙膏泡沫不便说话，他也没跟柱子打招呼。柱子凑到周正的跟前，打趣道：“你小子还挺讲究呢！我都快半个月没刷牙了。”

“扑哧！”周正猛地一口，把满嘴的泡沫喷到柱子的脚前，没好气地说：“你那叫嘴吗？还不如娘们腚干净！有啥事快点说，我还有事呢！”

柱子用手指点着周正的头说：“大早晨里，你小子就说这个，也不嫌时运不济！”

周正一抹嘴上的牙膏沫说：“你不说事，我可扛着家什下地了，俺爹和姐姐早就走了。”

柱子很为难地说：“今早，小凤她娘去找我，让我给她家耩麦子去。我想我自己干不了，还得叫上你。”

周正一听这话，摇着头说：“人家不用我，我不去！”

柱子说：“你就算帮我的忙，还不行吗？”

周正没好气地说：“我怕我去了，再气着她！不上算！”

柱子一拍周正的肩膀说：“毕竟，你和小凤曾经夫妻一场嘛！连这点忙都不帮？”

周正对柱子的话很反感，气哼哼地说：“你会说话的话，你就说一句，不会说的话，就打住！我和她啥时候夫妻一场了？！”

“嘿嘿，算我说错了还不行吗？”柱子陪着笑，拉着周正的胳膊就走。

在村南头小凤家的地里，柱子扶耧，周正拉，小凤用铁耙子搂地，人不多不少，正好不怠工。柱子均匀地摇晃着耧把，晃动的耧锤敲击着耧板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听这不紧不慢的耧锤声，就知道柱子是一个耩地的好把势。

他们来回耩了几遭后，在地头上停下歇歇。柱子和周正仔细打量着他们耩过的地，看到麦垄象游走的长蛇一样，弯弯曲曲、曲曲弯弯的，柱子不禁“扑哧”一笑。周正拨拉了一下被汗水沾在额头上的长法，怯生生地说：“有啥好笑的！”

柱子说：“你看咱耩的这地弯弯的，咱就是成心叫它弯弯也弯弯不上这个样子呀！”

周正不高兴地说：“我看这就不错了，咱又不要她家的工钱，她还想怎么着？”

柱子说：“这耩地，直不直，关键在你这拉的！你走不直，耩出来的地就不直。以后浇地不好浇，也不好看，还怠地。总之是六十下里不对劲。”

周正没好气地说：“就这样，我还不愿意给她干呢！给她家干活，还得吃她的气！”

这时，小凤搂着一畦地到地头上来了。她笑着对柱子说：“咋不耩了？嫌招待不周吗？噢！这回走的急，忘了给你拿烟了。”

柱子不好意思地说：“你看看我们耩的行吗？要不，你们另请高明吧？”

小凤刚才只顾低着头搂地，也没注意到他们耩的如何，再说她在地当中，也根本看不地垄直不直。她这会站在地头上放眼一望，好家伙，几条地垄弯弯曲曲，恰似几条巨蟒在地中赛跑。周正看了小凤一眼，心里便打起了鼓，做好了被炒的准备。他甚至想好了小凤待会要对他说的话：你要是不愿意干的话，趁早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俺地里玩花样！我家以后有什么活，你最好别来瞎掺和！

令周正意想不到的是，小凤看着看着，不觉乐了，她笑着对柱子说：“你就这水平，还撑着给人家干活呀？”这样能挣上饭吃吗？”

柱子看到小凤这回对他们要求不严，心理轻松了些，便玩笑道：“我和周正给你们耩的这地，你不能当成普普通通的粮田来看待，你应该把它当成一件美术作品来看。你的心态调正了，你就越看越爱看了。”

小凤把嘴一撇，脸色一沉说：“我当啥看，也不好看呀！七弯八弯的。”

柱子笑着说：“这叫曲线美！你们女的若长成上下一条线，过于平直了，还没人要呢！”

小凤不觉脸一红，“你若是把耍贫嘴的心思用在干活上的话，准能成为一把好手！可惜你把事想弯了，干出来的活也就不直了！”

柱子想看周正的热闹，便故意说：“我的手艺绝对没问题，主要是周正对你有抵触情绪，不好好拉，才出现这种情况。”

周正一听柱子的话，心里便有些发毛，拿眼使劲瞪着他，争辩道：“柱子，你说话要凭良心！我啥时候有抵触情绪了？”

柱子不看周正，对小凤说：“早上，我叫他的时候，他就不愿意来，刚才还发了一通不满言论。不信，你问问他！我诬陷他了吗？”

周正偷看了小凤一眼，急忙辩解道：“我本心里是想干好的！”

柱子看到把周正激起来了，笑道：“我不信！想干好咋没干好呢？这地在这里明摆着。你还狡辩啥？”

周正气哼哼地说：“你们不信，那我发誓！我……”

听着周正要发誓，柱子更乐了，而小凤却不待周正再往下说，便急着说：“发什么誓呀？！再拉的时候上点心不就行了？”她这是自从城里回来后，对周正说的第一句好话。虽然是气哼哼的，但在周正听来，却如同天籁之音，使他激动不已。他急忙解释道：“我家耩地时，我爹都不用我，爹扶耧姐姐拉，说实在的，在这地里干活，我也尽心了，也尽力了。就这水平，总不能怪我吧？”

小凤显得不耐烦地向他一摇晃胳膊说：“行了行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这本事！”

柱子看到这会小凤没有难为周正的意思，他心里看不了周正的热闹，心里就觉着不过瘾，苦笑着对小凤说：“你说这活，咱还干吗？”

小凤笑着说：“你们干就是了，我看着你们干的挺好的！种地不能光要好看，只要种上种子，施足化肥，浇足水，地就高产。再讲究别的，就是表面文章了。”

柱子向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大声说：“那好！只要你不怕别人笑话，我们就继续。”

小凤说：“放心大胆地干就是了，你们干的这活，也就是俺爹相不中，但今年，他说了不算了。”

柱子看了一下耧向周正招呼道：“来，倒上麦种，耧里这些耩不上一遭了。”

周正刚要松开耧把去拿盛麦种的袋子，小凤抢先把麦种拿了过来，并倒满了耧。尔后，柱子一晃耧，周正便使劲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