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达室内,赵远志站在那里,身上满是鲜血,手中的手枪还在冒着青烟。脚下,一具尸体躺在地面上,头已经被炸开了,脑浆流了一地,但是从他的体态和衣着来看,他就是雷军。
“你杀人了?!”我惊呼道。
“呵呵,被你发现了。”赵远志转过身来,冷笑道。
“他要杀你?”我凭直觉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没有,”赵远志说:“他没有想杀我,我在他检查电话的时候爆了他的头,杀一个人,就是这么简单。”
“为什么?”
“因为他看不起我,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都得死!”
我忽然记起雷军曾经无数次嘲笑过他,难道仅仅因为这个原因,雷军就要杀死他吗?
“每一个人都会被嘲笑,”我说:“如果每个嘲笑过别人的人都得死,那整个世界上也就不胜几个人了。”
“住嘴!”赵远志大声说:“你和我不一样,我的脑子不好,又一次学校在检查身体的时候测了一次智商,结果,我的得分非常低。我立刻出名了,在一夜之间,整个学校的人都认识我了,他们看见我就喊我‘大弱智’,‘大弱智’!我没有恨他们,我只是恨学校,为什么要检查身体,为什么要测智商!
于是我决定发奋学习,别人家的孩子的童年都是快乐的,而我的童年却只有痛苦。我所有的课余时间都花费在学习上,我的脑子比别人笨,但我可以用勤奋来弥补智力上的不足,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考上了北京协和医科大学,没有人再喊我‘大弱智’,‘低能儿’了。
我是班级里面最优秀的学生,我立志要做一名世界上最好的医生,我要让我的名字载入史册,我要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汗颜,让他们知道,低能儿也是可以载入史册的!”
没有想到赵远志的背后竟然有这样的故事,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赵远志的声音低沉了下来,说:“在工作中我很快小有名气,我的事业蒸蒸日上,终于有一天,医院里面来了一名特殊的病人,她患了一种奇怪的病――就和你身边那倒霉的女人所患的病一样,医院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病例,所有的医生都不敢接受这个病人。我是谁,我是最伟大的医生,没有我治不好的病!但是,她死了,就死在我的手术台上。它是多么的年轻,漂亮,有朝气,她必将有美好的未来,然而,她死了,就死在了我的手术台上。
我不是医生,我是杀人凶手;我是个弱智,智商低下的低能儿,我根本不配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你不愿意救小萍,”我说:“因为你害怕当年的那一幕重演。”
“你真了解我。”赵远志说道。
“但是你治好了她,事实证明你很聪明,并不是什么弱智,况且,医生是不可能不医死人的,这都是正常的,医生不可能挽救所有人的生命。”
“对,我治好了她,所以我不是低能儿,”赵远志的声音又大了起来:“所以所有侮辱我的人都得死!”
“你错了,”我说:“真正可笑的嘲笑你的人,嘲笑别人的人在嘲笑别人的时候也降低了自己的身份,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悲的,因此你根本不必和这样的人叫真。”
“哈哈哈”赵远志冷笑着说:“不要对我讲大道理,你没有资格跟我将大道理!你以为你很清高吗,你的内心就无罪了吗?你大错特错了,老实告诉你,今天其实是传说中的赎罪日。所有企图逃避过去自己所犯罪恶的人都会在今天被审判并受到最惨绝人寰的惩罚,你被惩罚了吗,别告诉我你从一开始就过得非常开心,没有受到良心的谴责!”
我被震撼了,难道今天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良心对我的惩罚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惩罚很可能才刚刚开始。
看着我惊呆的样子,赵远志狂笑起来:“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与其接受良心的审判,倒不如自己做个了断,咱们一起死吧,死亡可能是最好的解脱了,来,枪声一响,什么都结束了,没有痛苦,只需万分之一秒的时间。”
赵远志狞笑着走过来,冰冷的枪口已经顶在了我的太阳穴上,扳机已经被轻轻地按了下去。
――我真的有罪吗,或许我真应该离开这个世界了,因为这将是我唯一的解脱方法。的确,只要万分之一秒的时间,我就要彻底的解脱了,一切都与我无关了。可是,还有小萍,小萍怎么办,我不能丢下她不管,小萍!!
我的神志立刻清醒了过来,头只向后一闪,子弹从我的鼻尖处擦过,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子弹周围炙热的空气。
“为什么要躲开,你不想解脱了吗,你不想赎罪了吗?”赵远志狞笑着再次将枪口对准了我,我不能死,为了小萍,我不能死。我的手紧紧掐住了赵远志的枪筒,努力将枪口推离我的身体,赵远志看起来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但力气却大的惊人,我们殊死搏斗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枪终于又射出了一发子弹,是我吗,我要死了吗,但我为什么不疼呢?
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赵远志躺在地上,胸口那黑洞洞的弹孔正汩汩地涌着鲜血,嘴角中也有鲜血流了出来。他半睁着眼睛,呼吸显得格外沉重。
“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要说……对不起,”赵远志说:“我是故意的,是我……故意要死的,我的……心如死灰,活着也……没什么价值了。你要好好地活着,你还不想死,你的心还活着,你还可以赎罪,你……还有机会……”
我感到生命已经离开了赵远志的身体,又一个生命在我的身边消失了,只剩我和小萍了。我可以被赎罪吗,我真的还有机会吗?
“你找到你的爸爸了吗?”又是这个声音,真是太熟悉了,我猛地转回头,看见“小小萍”正站在门口,脸上满是稚气的笑容,在我看来却是恐怖异常。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一出现就有人要死!”我质问道。
“我叫方小萍呀,我还没有找到我的爸爸,你呢?”她又重复了一句这样的话。
她脖子上的心形项链显得越来越刺目了,我冲了上去,想把那项链给拽下来。然而,当我冲过去的时候,她却消失了。而我的小萍却虚弱地倚在门后,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骗我。”
“小萍,我不是故意要杀他的,是不小心……”
“不是这个,”小萍打断了我,说:“你不是一个好爸爸,你抛弃了你的妻子,你抛弃了你的女儿!”
“怎么可能,小萍……”
我还要辩解,小萍已经把手中的日记本砸到了我的身上――是林曼的日记本,看起来她什么都知道了。当我捡起日记本的时候,小萍已经消失在走廊中了,所有的电灯,都在同一时间熄灭了。
一股浓重的血腥潮湿霉变的味道扑鼻而来,我连忙打开了手机,在手机微弱的灯光下,整个医院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水滴从天花板上不住地滴落下来,墙壁上的涂料已经层层剥落,露出了狰狞的混凝土,地面上满是尸体,鲜血几乎要没过我的脚面。
原来先前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我一直都在幻境之中,这座恐怖的医院直到现在才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小萍呢,你在哪里。我拼命呼喊着她的名字,但没有一点回音。我机械地朝手术室的方向走去,或许她会在那里。当我推开手术室大门的时候,却吃惊地发现,这哪里是什么手术室,明明是太平间!病床上白布下盖着的干枯的尸体,冷冻仓内露出死去人的脚,一切都是如此的恐怖。
看起来整个医院的布局都完全不同了,冷冻仓内突然发出了异样的响声,并排着的舱门竟然自己打开,尸体们发出了沉闷的哼声,缓慢地从冷冻仓内爬了出来――上面还带着霜屑。我无法再这间屋子里呆下去了,好在尸体们爬得比较慢,我夺门而出,走廊的情况又有了变化。
在这几分钟之内,墙壁上已经长满了苔藓,地上的尸体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恶臭几乎让我无法呼吸。我捂住鼻子冲到了走廊另一侧的房间里面,那里也不是手术室,而是病房。无数穿着病服和护士服的东西正在互相地撕咬着,我打开门的声音惊动了它们,它们一同转回头来,即使眼球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但还是集体冲我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