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翻书,想了想:〃《国风o邶风》里的《击鼓》会么?〃
他咧嘴一笑,双手背在身后,踱起方步,晃起脑袋,抑扬顿挫地念: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这是《诗经》里我最喜欢的一首。我跟弗沙提婆都是讲吐火罗语的,不像罗什,讲的是汉语。乍听弗沙提婆背汉语诗,听他怪异的发音,我想笑,又觉得鼻子酸的好难受。
〃记得么,你说过,只要我背出《诗经》你就会回来?〃我点头,真没想到我当初只是随口说说的,他却当了真。
〃第一年,我就背出了全部《诗经》,结果你没有回来。我就想,是我没学好,所以第二年我又背了一遍,可是你还是没回来。每年汉历正月初十,我就到你房间背一遍《诗经》,背了十遍,你终于回来了……〃
〃弗沙提婆……〃
〃感动么?〃
我点头,鼻子太酸了,我快撑不住了。
〃那让我抱一下。〃
一个恶狼扑上小红帽,我一把推开他。刚刚想涌出的眼泪通通吞回肚子里去了。
那天还去见了鸠摩罗炎。十年时间,他的儿子们都已成长到人生最绚烂的年纪,十年时间在他身上却如被刀狠狠削过。原本就清癯的脸更是瘦得形削见骨,头发已经全白了,他今年也就五十几岁吧?可是,看上去身体很不好,不时咳嗽。可是那双镶嵌在深凹眼窝中的浅灰色眼睛,那双充满智慧与人生感悟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人心。突然心弦拨动,罗什的眼,好像他啊。
嬉皮笑脸惯的弗沙提婆,在父亲面前却神态极为恭谨,一脸认真地用梵语跟鸠摩罗炎交谈。鸠摩罗炎不时用惊诧的眼光看向我,看得我心里一阵慌。可是,直到最后他也没对我奇异的来历说什么,就用吐火罗语温和地要我安心住下,府里的人会以贵客待我。我猜的果然不差,睿智如鸠摩罗炎,就算他也无法弄懂我的真实身份,却绝不会将我当巫女烧掉。也难怪他能有这么两个出色的儿子,而兄弟俩又如此尊敬父亲。
那天夜里,在我先前住了三个多月的房间里睡得无比香甜。睡前想到,不知罗什知道我回了国师府会作何想法。唉,不知他现在在做什么。他会想到我么?
注释
1关于苏幕遮:文中所写的苏幕遮的一系列舞蹈,参考的是〃天山南北丛书〃……遗落的西域故地文明探秘之《龟兹古国》。关于克孜尔石窟的史料,参考的是一本比较专业的书……《克孜尔石窟探秘》。
◇欢◇迎◇访◇问◇bsp;第64节:二十四精彩苏幕遮(1)
二十四精彩苏幕遮
我醒来时发现床边有个人影,吓得起床气跑得一点不剩。又是那家伙!小时候来吓我倒也罢了,现在都是个大小伙了,怎么一点都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啊?
〃你还真能睡啊,我都看了半天了。〃
我愤愤然往毯子里缩了缩。我只穿了很薄的吊带睡衣,不知道刚刚有没有让他看见露在外面的胳膊腿。
〃呵呵,别藏了,没什么好看的。〃
我丢出一个枕头炸弹,被他灵巧地躲过。他大笑着站在离我不远处:〃快点起床啦,今天的苏幕遮更精彩呢。〃
〃那你出去,我换衣服。〃
他倒是没再捣乱,乖乖向门口走去。已经踏出了门,却又探进身子,冲着我眨眨眼:〃你身上穿的这件就很好看啊,不过,只能我一个人在屋里的时候穿给我看。〃
我气愤地到处找武器,他已经哈哈笑着跑远了。
街上人更多了,弗沙提婆护着我,不让我被人挤到。只是,他的这种保护方式,还真让我不太适应。我几乎就是被他搂着在走,任何人看到,都会认为我们是对恋人。而他,似乎挺有人缘,好多人冲他打招呼,男男女女都有。男人看见他搭在我肩上的那只手时都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而女人的眼神就复杂多了,绝大多数是飞刀,割得我心里怪寒的。但这家伙丝毫也不在意,一脸没心没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