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我……」
难道格格知道真相了?云娃当时心虚地想忏悔道歉,希望新月能够原谅她善意的谎言。却没想到新月只是难过地说:「别碰我。我疼,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新月用违心的允诺,解除了囚困努达海的束缚。在她的意识里,努达海一准是被人抬回家的,极有可能不省人事。而事实上,努达海仅是着凉,神志倒很清醒,非但没有回家,反倒进宫面圣去了。
朝上,安亲王自然不愿放过任何一次打压努达海的机会。
「皇上,努达海刚愎自用,抗旨不遵,以致全军覆没!朝廷正在用兵之际,这损失何其惨重!重而不表,他谎报军情,这欺君之罪若不严惩,他不知教训!他平日里居功自傲,此一回落败,便是经年积累下的恶果啊!」
骥远的婚期在即,珞琳明年也要嫁了,努达海的两位亲家如何也见不得一败涂地的他回京后再身败名裂,于是不谋而合地同安亲王唱反调。
「皇上!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努达海向来用兵如神,反败为胜的事他也非第一次遇见。即便有判断失误之嫌,他也不至于落得欺君谎报之说吧?」
「是啊,皇上!安亲王说朝廷正值用兵之际,其实也正是用将之时啊!四海未平,良将难求。努达海虽然败在一朝,但毕竟为我大清立下汗马功劳。股肱之臣,怎可轻易言弃呢?」
「我大清人才济济,难道只靠他努达海一人图存?哼!」安亲王狠狠瞪了遏必隆一眼,回身拱手道,「皇上!遏必隆、塞尚与努达海是儿女亲家,他们一字一句皆为袒护努达海……」
皇上一拍桌案,蹙眉道:「当初征战四川,保举努达海挂帅的,不正是你安亲王么?朕还没有向你算举荐不利呢!努达海自己没吭气,你们三个人却喋喋不休!努达海,你自己说!」
「皇上,」一直默默跪在殿上的努达海终于可以开口讲话了,他咽喉肿痛,声音有些嘶哑,「奴才几日思过,想起四万人死于一人之手,便自责不已。皇上教训得是,奴才的确错了,轻敌大意,一意孤行。战场上不能缺少经验,却不能完全仰赖经验,尤其是面对陌生的敌人,奴才错便错在此招。」他拧眉低咳了几声,「如今悔时已晚,所谓罪该万死,亦尝不回四万条鲜活的生命。错就是错,同僚的开脱,奴才当不起。至于欺君瞒上一说,也请皇上恕奴才委实不愿接受。今日面圣,奴才只有不尽的愧疚,无权再言其它。一切,皆听凭皇上惩处,奴才甘愿领受。」
「皇上,努达海自言万死不足以……」
皇上今日仿佛也无形地站在努达海一边,即刻命令安亲王闭嘴,「努达海,你太令朕失望了,朕没想到你也会败!皇阿玛在世时赐你世袭一等侯,朕今日念你曾劳苦功高,遵从皇阿玛,不削你的爵,但革除太子少保衔,免你内大臣之职,褫夺双眼花翎,罚俸一年,以示惩戒!但愿你真心悔过,日后莫要再令朕失望。」无人知晓,皇上这一番定夺乃是此前同太后商议过的,为了照顾新月的情绪,促使其顺利完婚,皇上念及端亲王的忠烈及努达海本人的军功,才如此决定。
「谢主隆恩!」努达海深深叩首。
皇上不愿听安亲王及其他人再有非议,即刻宣布退朝,匆匆拂袖而去。
努达海起身,遏必隆与塞尚同时给了他肯定的目光,这样的细节对于一颗伤痕累累的心而言,是重要的。
「真不容易,你能活着回来。更难得,你居然还有脸回来!」
努达海忽觉伤口一震,不禁吃痛地咬了咬牙。安亲王一掌拍在他负伤的肩上,他能感觉到这一下力道不轻,同冷言冷语一样皆是恶意存心。
在安亲王鄙夷的眼神下,努达海没有言语,仅是低声地咳着,走出大殿。身后,安亲王轻蔑的笑陪他行了许久。一路上,努达海遭遇到不少异样的目光,而他不在意地走在卷尘的凉风里,唯一惦念那个刻在心上的名字。
她,应该在宫里吧?不知太后将她如何发落……
「阿玛!」骥远突然奔到努达海面前。
她是你儿子的心上人啊!雁姬悲愤哀怨的声音在努达海心头一旋,他望着骥远惊喜的笑,心中顿时酸涩不堪。哪怕他一败涂地,儿子的神情中也不会有半点失落,与往日的崇拜相比,更多了些许温暖的关怀。努达海神情一黯,喑哑道:「骥,骥远……咳,咳……」
「阿玛,您病了。走,咱们赶紧回家!大家都等着您呢!」
「可是我……」可是我要去找新月。他能说吗?
「这是血啊?!」骥远错愕地看着努达海肩膀上的红,「那天额娘说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呀,这怎么……」
「小伤,咳,咳……没事。」
「快,阿玛,打雷了。我送您回家!」
骥远硬是把努达海拖上马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