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回秘道,子汐静静蹲在石壁边,直到全身的血液都安静下来,而那恨意却如潮般攻上心头。
“小姐,夫人的吩咐,要您立刻出府的。”徐妈在一旁小心道。
“夫人的意思,是要断送了宸儿吗?”子汐冷言,“这是徐妈妈的意思?还是――妈妈背后的谁?”子汐不信,母亲会不知道出口的危险!
暄桃听言猛地跳起来,狠狠瞪了徐妈一眼。
“小姐,我――”徐妈的声音惶恐。
“徐妈妈不必多言,我们明日再出去。”子汐柔声道,仿佛刚才凛冽的话语都不曾存在。
三人出府并未碰到刁难,之后,便到东城的别院居住。别院是魏崇以他人名义私置的,子汐足不出户,也没有官兵找来。几个家仆多与徐妈熟识,倒也恭敬。只是吃穿用度自然不比从前了,子汐也偶尔当些钗环补贴家用。
而对魏宸的事,三人皆是心照不宣。子汐亦似寻常,整日诗书,女红。暄桃也不言语,心里却知道,小姐毕竟是不同了。如果说那股子清冷是魏氏的血里带的,而她承自母亲的那如水的温润,已经在小少爷离去的那一刻散失在无情的风中了。她还是会笑,只不过是无法言喻的疏离感。
从下狱到问斩,不过短短十七日。暄桃只觉得那日的空气中都夹着血腥味。子汐只是歪在床上,漠然无语。而徐妈早起便出门去了,直到晚上也没有回来。暄桃问起,子汐只是笑道:“她不会回来了。”
徐妈的确未归,如此一来,底下的家仆便压不住了。日常家务便都压到了暄桃身上。子汐只是终日读书,并没有要理事的意思。暄桃只有干着急。
“近来,还有捉拿我的消息吗?”一日,子汐闲闲地问道。
“没有了。也不知怎么了,几日前,突然说侯府小姐归案了。”暄桃纳闷道。
“嗯。”子汐只是轻轻点头,“收拾好东西,我们走吧。”
“走?”暄桃不解。
“徐妈……”子汐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这是她为我们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魏安禧王三年,定陶侯通秦谋逆,诛三族。
四月十三日,抄检侯府。四月三十日,满门处斩。六月初二,死犯魏氏,徐氏归案。六月初五,处死于狱中。
无人知晓,那“魏氏”不过是个替死鬼。
七日之后,风露坊多了一位善琴的艺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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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露坊。一辆相府纹饰的车驶近。
“哟,什么风把刘总管吹来了?”夏妈妈一脸媚笑地迎了上来,一面遣了人去叫彩槛。
刘德不等招呼便坐下,呷一口茶:“还不是相爷要见上回抚琴的女子。怕妈妈的姑娘难请,巴巴地让我来跑一这趟。”刘德笑起来,几乎盖满脸的疤痕挤到一块,狰狞的样子让夏妈妈也有些怕。真不知道,魏相如何会用这样的人做总管。
不过几口茶的功夫,彩槛已经来了。她一身淡绿纱裙,钿头云箅,宝髻斜绾,身形略显圆润,却是妩媚非常。“刘总管久等了。”彩槛娇声道。
刘德只瞟了她一眼,细声道:“不是她。相爷要唤彩槛姑娘,何必让老奴来?”
夏妈妈听了只得陪不是,一面示意彩槛下去。刘德不耐地摆摆手,道:“好了,就要那天唱‘不是爱风尘’的那个。”
彩槛回过神来,恨不得将子汐剐了,直嚷道:“相爷是只听我抚琴的!”
“笑话!姑娘是说相爷只能听姑娘的琴了?”刘德冷哼。
“混帐!话也不会说了!”彩槛刚想答言,夏妈妈却先骂道,“我问你,那日抚琴的是谁啊?”
彩槛这才自觉失言,只得低头道:“是柳依依。”
夏妈妈眼中划过一阵诧异,转而笑道:“还不快请柳姑娘。”
子汐是被半拖着来到刘德面前的。夏妈妈见了,大松一口气,忙笑道:“依依啊,还不快见过魏相府的刘总管。”
子汐抬头看喝茶的男子,心猛地被撞了一下。为何在他丑陋甚至恐怖的外表下,自己嗅到的明明是亲切?这张毁尽的脸下,是你吗?定陶侯府总管――林维鸿?
旁边的落尘轻推一把,子汐才上前行礼:“刘总管。”声音再平常不过。
静默良久,刘德细细打量过子汐,才缓缓道:“这倒是个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