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张君嚣张的大叫在车外响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声突然出现在我们的头顶，一片浓雾从天空的一点迅速扩张，流泻而下，仿佛一个从天而降的罩子把整辆大巴都密不透风地包裹在内。

“小心！”张君只来得及回头向车里发出一声警告，一条足有水缸粗的黑影就从浓雾里风驰电掣一般弹了出来，一把卷住张君然后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就缩回了浓雾的掩蔽之中。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我绝对不会相信一条如此粗壮的生物能够做出如此敏捷的动作。“那是……蛇？”云雨颤巍巍地靠在我身后，仿佛不敢相信般的嗫嚅道。“蛇……也许吧！”我咽了一口唾沫，只觉得自己的手心一片冰凉，如果不是右手此刻还抓着身旁的座椅，我相信自己早就已经软倒在地上了。

蛇？那他妈的也叫蛇？我听见自己在心里疯狂地哀嚎着，平常一条筷子粗细的小蛇就可以把我吓得移不动脚步，现在……那他妈的是一缸筷子！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击声从雾气深处传来，那是张君和大蛇已经展开了殊死的搏斗。

一声声痛苦的嘶鸣和来复枪那特有的轰击声不断传出，浓雾深处，隐约可见一道粗逾三尺不知道有多长的黑影不断地翻滚着，连厚重的雾气仿佛也被它带起的罡风搅动得沸腾了一般。激烈的战斗大概只持续了五分钟不到的时间，随着黑影一个大幅度的甩尾动作，张君那猥琐的背影就在我们的视线中渐渐清晰了起来，越变越大，最后狠狠地砸在了大巴的铁皮壳子上……哐！足足有六七吨重的汽车被强劲的冲击力砸得横移出去三米不止。

“喂！天生杀人狂？死了没？”倪君明把脑袋从车窗里探了出去，没心没肺般地吼了一句。

“还……还没……没死！”张君断断续续的声音从车外传来，然而就在我们随之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又非常无良地加了一句让我们的心再次掉落谷底的话，“不过也快了！”

“大哥啊……麻烦你，说话不要大喘气好不好？”倪君明一脸抓狂地伸出半截身子，居高临下地点着张君的脑壳，“你就说你还能不能打就好了！”

“你……你要是全身骨头都断……断掉，五脏六腑全……全部粉碎你还能不能打？”

“我日！”一听这话，倪君明连忙把脑袋缩了回来，幸灾乐祸地看了我们一眼，“那小子死定了，罪有应得！”

“是！然后我们大家都得给他陪葬！”我翻了个白眼，讥讽道。这种时候还能幸灾乐祸，我都不好说这小子到底是神经大条还是临危不乱视死如归了。

我苦笑一声，转头就要去握住云雨的玉手，谁知一抓之下，除了一把腥黏的液体之外什么都没有摸到。

“云雨！”陡然一惊，我急得顿时跳了起来。

“不用找了，不见了，都他妈不见了！”倪君明的咆哮声突然从车厢的另一侧传来，“全车的女人都不见了！我马子也不见了！”

“什么？！”我怔了一下，定了定神四下一看，果然，全车只剩下了一群昏睡中的男人，至于女人……全部失踪了！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失踪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隐隐从我的脚底沿着脊椎向着头顶蔓延，仿佛一盆冰水瞬间将我浇透，“那说明什么？”我失神地看着倪君明愣愣地问了一句。

“说明这条蛇妖即将化蛟了……”张君冷冷的声音适时地插了进来，我和倪君明愤然回头，他妈的，如果不是你，我们会落到这一步么？然而怒骂的话语却没有说出口，因为眼前看到的景象之诡异让我和倪君明猛地倒退了三大步，口中更是冷气狂抽：眼前的张君，竟然只剩下半边脑袋，白花花的脑浆混合着鲜红的血液沿着脖颈一点一点地向下流淌着，全身骨骼更是扭曲成一个诡秘的形状。可以说，此时的张君，已经完全不像一个人了，反而更像一个从十八层地狱中逃脱而出的恶鬼，“你是人是鬼？”呆愣半晌，我终于咬牙切齿地挤出了这个问题。“诚如你们所见，现在的我已经不是活人了……”张君苦笑一声，剩下的半边脸上拉出了一个狰狞的弧度，“刚才，那蛇妖施展大法力，麻痹了你们全车人准备带走全车的女人。我试图阻止，却在重伤不敌之下被他击杀……”顿了一下，张君继续解释道，“临死前，我施展国家特别部队的秘术，把自己的灵魂强行束缚在残破的肉身里，用以抗拒轮回的引力，十二个时辰之内……我都不会被吸入轮回了。”

“那又说明什么？”倪君明愕然，“十二个时辰，已经足够我回上面报告了，至于那之后……我将失去轮回的资格，要么，沦为孤魂野鬼，要么……魂飞魄散。”说到这里，张君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悲哀的表情，“奶奶的，早知道当初被他们抓到的时候让他们把我枪毙掉就好了嘛，起码还可以再投次胎啊！”

“那，你说的蛇妖化蛟和全车女人都失踪有什么联系？”尽管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个非常可怕的猜测，我还是抱着最后万分之一的希望问道。

“龙性本淫……”张君深吸了一口气，意有所指地回答道。轰！仿佛一个霹雳在我的脑海里炸开，“龙性本淫，龙性本淫……不！”我喃喃地重复了几遍张君的话，突然心里一痛，一股热流冲口而出，化作一声带着血箭的咆哮。与此同时，我已经变得很迟钝的感官隐约听见身边同时响起了另一个野兽般的嗥叫。

“不，云雨，你等我来救你！”我惨啸一声，轰地一声就撞破了身边的车窗，力气之大，动作之快连我自己都有些惊讶，然而随即我的惊讶就被满脑子云雨的倩影湮没，我要把她救出来，我要把她救出来！我在心里不断对自己说。

奔跑，加速，再奔跑，再加速……我在空旷的街道上疯狂地奔跑着，身边，是同样陷入了癫狂状态的倪君明。大颗大颗的汗珠从我们的皮肤下冒出来，随后被飞奔带起的狂风猛地扯离了身体表面。身侧，一根根的路灯越来越快地向后飞退，领域依旧未散，但是我们却已经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身侧的空间变化，毫无阻碍地向着领域的基点冲去。

一栋孤独的三层小楼诡异地出现在道路的尽头，到了！我长啸一声，速度猛然提升到自己所能达到的极限，重重一拳向着小楼的门上轰去！

汗水如瀑布般飙射，我的手臂上竟然隐隐有青色的光芒泛起！十米，五米，一米……长长的距离一划而过，下一刻，我的拳锋狠狠地轰中了小楼的正门。突然的，一圈水样的涟漪在我的拳底泛开，把我弹了开去！

“我操！”我狂嗥一声，正要再次一拳补上，突然一道浑身白光大盛的身影猛地从我身侧扑了上去，“让开！我来！”我下意识地一侧身，暴走状态的倪君明浑身散发着锋锐的杀意，合身撞在了小楼的禁制上。

“咔——”一声令人牙酸的破碎声猛然在我们耳边响起，“我砸碎你妈拉个b！”我同时狂嗥一声，又是一拳砸在了禁制的残缺处，这次没有再被弹开，反而有一圈青翠的光芒随着我的重击在禁制上蔓延开来，勾勒出一道道碎裂的纹理。“哗——”仿佛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禁制碎了！

我猛地一脚踹开了小楼的大门，然后我看到了一个令我几欲癫狂的场面——“不！”我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身体深处有一种晶体破碎般的声音在肆虐，蔓延，最后化作一声撕裂夜空的厉啸直上云霄，“我要杀了你！我操你妈啊……我操你妈！”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衣衫早已破碎不堪的云雨，一对雪白的双峰上布满了淤青的指痕和鲜红的齿印，下身赤裸的少女禁地此刻更是被蹂躏得伤痕累累，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顺着云雨雪白的大腿根直直地流淌到了地上，汇成两洼小小的血池，“雨儿！”我嘶嚎一声，猛地冲上去抱住了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云雨，“对不起……对不起！老公还是来晚了……来晚了！”云雨愣愣地看着我，一头凌乱的秀发下，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却完全失去了焦距，只是失神地看着前方，突然，云雨嘴角咧起一个傻傻的笑意，随即只见她耸起一对伤痕斑斑的双峰送到我面前，“主人，我给你吃奶，我给你吃奶……快点吃奶！”

“不！”看着明显已经痴痴傻傻的云雨，我眼角一热，两道温热的液体泉涌而出，点点滴滴地落到云雨雪白的肌肤上，雪白的肌肤，青色的伤痕，还有……血红的泪水，在昏黄的灯光下构成了一个诡异的图案。“雨儿，雨儿，你醒醒啊……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回家！”我拼命地摇晃着云雨伤痕累累的娇躯，试图唤醒她内心深处的一丝清明，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云雨只是反复地重复着一句令我心碎的呓语：“主人，吃奶……来干我吧！吃奶……吃饱了好来干雨儿……”

“蛇妖！蛇妖！我要你死！”一声已经完全走样得不似人类的咆哮在我耳边响起，我悚然转头，只见倪君明抱着一个同样被蹂躏得奄奄一息的女孩猛地站了起来，浑身白光耀眼，一道黑影从他的头顶突然扑下，“倪君明，上面……”我的示警还未完全出口，只见倪君明猛地嗥叫了一句，体外粘稠的白光瞬间变形，在千分之一秒内就化作了一柄通体莹白散发着无穷无尽锋锐之意的利剑冲天而起。

“嚓！”一声利物斩断肉体的异响从头顶的黑暗中传出。“嘶——”紧接着的是一声明显非人类的惨叫，一截还在喷射着浓浊的黑色血液的蛇尾应声跌落尘埃。“吼——”随着倪君明洪荒凶兽般的怒吼再次在狭小的客厅中回荡，白光再闪，倪君明竟然以轻捷如猿猴的动作蹿上了二楼，一阵器物破碎的声响从二楼传来。狂风突起，二楼通向一楼的楼梯间上，一道其疾如风的修长黑影飞扑而下，直取我和云雨而来，却是那蛇妖舍了和它缠斗不休的倪君明，打算拿我们开刀了！看了怀里明显失了神智的云雨一眼，我只觉得心底怒火狂涌，“我操你妈b！”心念一动，仿佛本能般我重重一拳轰在了地上，一圈青色的辉光瞬间没入地下。下一刻，异变突起，客厅的大理石地面轰然粉碎，碎石飞溅，一排锋锐的褐色尖刺破地而出，不偏不倚从头到尾把蛇妖的本体穿出了一溜对穿！

“嘶——”蛇妖嘶声狂叫，扭动着身体试图挣扎出来，然而楼上掩杀而至的倪君明却再没有想过要给它脱身的机会，只见眼前一片白光乱闪，剑气纵横，倪君明含恨而出的一剑瞬间粉碎了蛇妖的肉体，也断绝了它的所有生机。鲜血飞溅，无数残破的碎肉混合着骨骼和鳞片的碎屑四下激射，场面一时血腥无两。正在这时，一个轻柔中略微带着嘶哑的呼唤突然在我的怀里响起，“老公？”

“雨儿！”我欣喜地低头看去，然而入目所见，心下却是不由得一沉，云雨正脸色灰败地靠在我怀里，“老公，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一个淫荡的女孩，我有反抗，真的有啊！”

她的每一句“对不起”都像一颗钉子深深地嵌入我的心房，钉得那儿鲜血直流，“不……雨儿，不要说了，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啊！你没有做错什么啊！”我痛哭流涕地把雨儿搂在怀里，触手可及的伤疤更是像鞭子一般狠狠地鞭笞着我的心脏我的爱，雨儿！我亲爱的雨儿！

就在所有人都失神不已的当口，张君那久违的警告突然在门口响起，“小心，它要跑了！”

我和倪君明悚然一惊，猛抬头却看见一条鬼火莹莹的蛇形光带冲天而起，夺路而去。我和倪君明几乎是下意识般同时出手，一青一白两道能量点射而出，咬着蛇形光带的尾巴追了出去。

“可惜了……还是被它逃了元神。”张君站在门口轻轻叹了一声，然而倪君明杀气四溢的话语却在几乎同时就打断了它，“它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它偿命！”我吃了一惊，偿命？扭头看向那女孩原本躺卧的地方，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上的生命波动此时已经完全消失了！

轻叹一声，我正要走过去安慰倪君明，怀里的云雨突然一阵挣扎，猛地离开了我的怀抱，退开两步倚墙而立，“老公，活下去！”云雨深情地看了我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个凄然决然的笑容。昏黄的灯光从窗外渗了进来，把她绝美的脸庞照得半明半暗，一股悲剧般的美感瞬间弥漫整个空间，一种不祥的预感再次在我的心底里蔓延。

“雨儿！”我踏前一步，正想把她拉回怀里，却猛然看见她的脸上泛起一个决绝的表情，然后对着身侧不远的墙壁重重地跃了过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顿，我眼睁睁地看着云雨娇美白净的身躯在黑暗中划过一道肉光致致的绝美弧线，重重地撞在了不远处斑驳的墙壁上，一朵血红的花朵在云雨光洁白嫩的额角轰然绽放，飞溅的血花在短短的一瞬间里就浸透了云雨凝玉般的肌肤，红的血，白的肌肤，在昏黄的灯光下共同构成一种撕裂世界的美……

“不！”我听见自己嘶声高叫，下一刻，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就在同时，头顶的蛇妖布下的领域轰然破碎，星月交辉的夜空之上，一金一青两道身影仿佛幽灵般浮现。

“好像，我们还是来晚了……”一声悲悯的叹息在高高的云端之上响起，随着夜风远远地飘散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