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阙城内,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落户者不下十万人家.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竟相豪奢.繁华处自可媲美北都堰御.再连接上位于西边素有"云树绕堤沙"之雅观的矍渠便成三城鼎立之势.史书上曾有云,欲破胤,必先剁其足.
此时,丹阙城的森译巷内,一幅纯金打造的瘦金体字"浮云堡"的牌匾在骄阳的笼罩下肆意地张扬着它的桀骜和狂啸.雕刻着祥云吐珠貔貅的藏青大门斐然昭开,一位身着绿叶荷边的宫装的妙龄女子急切地走了进去,后面紧跟着一身材矮胖的中年妇女蹒跚而入.
"哎哟,我的祖宗嗯,你可慢着点.稳婆我可跟不上嗯!"只见前面那位妙龄女子无耐地停下,执着丝帕的玉手挥动的催促着,"稳婆,请你快点.小姐快不行了."一双翦水的眸里写满了担忧.焦急.气愤.还有什么...是恨!妙龄女子瞧着眼前这盛况,微不可及地皱了皱眉,紧握着拳头,事态紧
急,可就顾不了那么多了.不禁凝聚真气向那中年妇人走去.
"我说这位小姐呀,这种事可是马虎不得,早干什么去了,这会儿到知道急了,我稳婆做这行几十年来今儿个还是头一遭,我先."稳婆这边剩余的话还没溜达出来就感到肩上一沉,背后一紧,硬是被人搀扶着,不是,应该是挟持着飞奔到了婵心苑,害得她硬生生的把个"歇"字和(喝)着风吞咽下了肚.
两人四肢刚沾了地,气还未喘出来就听到屋内的呜咽叫喊之声,一个机灵的丫头想是听见声响打开了房门,见两人到来,面上一喜,便抛掷了五分惊惶.顿时也顾不得礼数,三步作两步窜到宫装女子跟前.
"云依姐,你终于回来了,可急坏我们了,夫人她一边喊肚子痛,一边唤着堡主和云依姐.这可怎么办才好啊听说雨衾阁那边也在喊着快要生了.今儿个真是赶巧了.唉!这位想必就是产婆吧"却不知绿叶荷边的衣襟已经褶皱了云依本是柔和的新月眉不禁也跟皱了皱.不禁喝到.
"忘忧,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没矩的,夫人们的事也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乱添论地么,还不快见过这位稳婆."叫忘忧的丫头象是被责骂惯了,也无半分恼怒之色,吐了吐檀舌,规规矩矩地朝稳婆俯首行了个礼,"忘忧见过稳婆."
那边责这边责斥的责斥,行礼的行礼,哪知旁边的稳婆站在那儿生受了忘忧的礼,嘴中却忙说道."小姐你快些请起,老婆子可受不起."心里想的却是这浮云堡就是不一样,连这些个丫环都调教得如此识大体,想我稳六娘助生产三四十余载,手中经过的小孩少说也有百八十个,不要说没受过礼数,受的气道不少.先不说那些个劳什子赏钱,就看在今天受这礼,被人当人看的尊重上,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那屋里公子平安生下来.神随心念,脸上竟是一片坚定之色.
云依跟随自家小姐多年,又兼家道中落,早已看透世间冷暖.心眼也较常人多之一窍,稳婆这些变化自是一一落入云依的眼中.心道小姐素来好静,从不领自己上街凑闹,自是不会与这稳婆有所交集,可这稳婆何以露出这相神色.云依是个极护主的人,见此,虽觉有疑,也不好直问.况且云婵又是生产在即,只好强压在心头,仔细询问了生产的具体事谊.转身吩咐道.
"忘忧,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打点温水来,让稳婆净手,再去烧锅开水.好助小姐生产.稳婆,还请随我一起进屋去看看小姐."这后一句却是温和地对着稳婆说的.
云依自小与云婵一起玩笑着相伴长大,尔后因云婵痴恋上了吟夜嫠,便就跟着云婵一起嫁入浮云堡,照规矩是要改口叫夫人,习惯是一种慢性毒瘤,一旦开始了便难以拔除,所以开始时总也改不了口,嗷口了好一阵子,最终在云婵的坚持下又叫回了"小姐",往后的日子里云婵没少拿这事来取笑她,总是看到她被羞着耳根泛红才肯作罢.云依今日想到此,心中难掩凄婉,也没顾得上礼数,径自踏上檀木梯推开了房门.
走至枕边,紧握住云婵冰凉的玉手.此时忘忧也端来了温水,稳婆净了净手,忘忧忙递过一方绣帕.稳婆赞许地点点头道,"快去把烧好的开水提来.要快些."忘忧虽平时贪玩随性些,却也是个极懂规矩的.听到稳婆的吩咐,并没有立即走开,而时眼睛望向床边的云依,这婵心苑的丫头是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是灵是拙,其秉性如何,早已了然于心.此时见忘忧注视自己,焉能不知其意.摆了摆素手道.
"生产期间一切听从稳婆的.你去吧."见云依颔了首.忘忧便转身退出了房.不消片刻,开水就抬了进来.一旁助产的稳婆见到这一幕.心中自又是一翻赞叹不提.
两柱香后,"夫人,再用用力.孩子还没出来了."云婵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快被抽走了,只剩下斯裂的疼.已经分不清是心痛,还是生育之痛了.感觉好累啊.眼皮好重啊,好好想睡啊,间看到云依充满担忧心疼的红肿眼神,却也只能虚弱地笑笑.好想跟她说:"傻依儿,你看你眼眶红肿的样子好难看呐,一点都不漂亮.还是红着耳朵的样子可爱."可是真的好困啊!依儿.
云依虽然心灵剔透人儿,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对妇女生产一事是十窍通了九窍,竟是一窍不通.看到这种情况,只感到眼皮在打仗,心里更是悬了一块石头,摇晃着就是掉不下来,看见旁边的稳婆,如同看见了救星,就像溺水之人快要窒息时看见水上的浮木,云依转身对着稳婆行了一礼,"稳婆请受云依一礼."这稳婆怎么不懂事也在世间行了五十余年,却也知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的道理.这会儿所求的也无非是...
稳婆望着香木床上倾城的面容.心中一叹了声可惜,便借着巧劲退到一边,避开了这个礼,口中直呼"不敢当,不敢当."云依是何等玲珑之人,见稳婆如此,便知那稳婆已然猜到自己心中所想,便起身渡到稳婆身边.悲凄之色尽露,哽咽着.
"稳婆,您老人家有所不知,我们,我们家小姐是个命苦之人,还望您一定要保住她母子平安啊,云依在这里给您磕头了.来生结草衔环,报您再生之恩."说着就磕下去,眼见着那玉额就要与大地亲吻了,一只布满时间的大手毫不迟疑地覆在映着朝霞含露的青格毛毯上."小姐无须如此,老婆子的心也是肉长的,小姐请放宽心,老婆子自当倾尽全力,唉!夫人有小姐如此,此生便也无憾了.
"云依听稳婆如此说来,感激抬头深深地望了一眼.想来这稳婆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啊!转而又愤恨地想,吟夜嫠,就连这素昧平生的稳婆尚且有情有义,古人常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深似海.小姐放弃一切,一意嫁入浮云堡,不求回报的付出.夜夜的痴等,为的也不过是想与你相依相守,换来的却是你的不屑一顾,就连那窗边的凤蜡也知替主人垂泪.你却连小姐生产如此需要你的时候不见踪影,真真是绝情绝义.吟夜嫠啊,吟夜嫠!你得到了一个如此美好女子的爱,却也负了...是何其幸也,又是何其不幸呐!
这稳婆在这条路上行走了几十年,什么岔子没见过.这会儿早已心知肚明.暗道不妙,对上眼前这双含水的杏眸,感佩于她护主的暖心肠.便有些不忍.只得对云依说道,"小姐,生产时最是忌讳孕妇晕厥过去了,闹不好,大人小孩都保不住啊,快快请小姐想个法子唤醒夫人才好!"云依岂是个容易糊弄之人,看到稳婆的面色都变了,心中便有了数,也不点破.点点头,气愤道.
"那个男人死了便是更好了,生来只知伤小姐的心.这会正是小姐最需要他的时候,也不知在哪个女人那里斯混呢"心中却是把吟夜嫠的祖宗上下十八都骂了个遍,管他是已经入了黄土的,还是还没出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