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个什么,我还以为你不懂,原来你小子精得很。好东西都被你藏起来了,我差点被你蒙住。”
“这些日子天天跟这打交道,听你一句,听他一句,我再熊,不成了木头桩子了?”
“叫个什么,现在这些东西不太好处理啊,不像家具可以送到拍卖行。叫个什么,这样先存放在你这儿,过些日子我叫人来处理。”
听到这,张一二要小便了,他站起身往墙角走去,“咣啷啷”一声响,几个古董瓷瓶被他撞倒,滚了一地。房间的人很快扇形地全部站到张一二的面前。
刘大馍问:“什么人?”
陈指导员答:“四类分子。”
“犯什么事?”
“酒后闹事。”
“怎么?你这里四类分子也治不了,这号人还这么嚣张。”
陈指导员被刮了鼻子,心里很不愉快,为死猪挨刮太不值了。他用眼挖了下周志达,那意思是:死猪弄到所里训斥一下是可以的,有必要关这么长时间吗?碍于张一二在场不便对周志达发作,他走近张一二,质问道:“你是怎么搞的?”
张一二越怕闯祸越闯祸,他在瓷瓶还在滚的时候就已忙着扶了,这会儿已扶到最后一个,听到陈指导员的问话,他急忙站起转过身来口还没开,他的身后又“咣啷”一声响。那最后一个扶正的瓷瓶又倒了,且碎了。
“你这是故意破坏,给我把他捆起来!”陈指导员咆哮起来。
听到喊叫声,又赶来几个民警。周志达很快就拿来了绳子。张一二晓得这时候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他被捆个结实后讨好地说:“应当把两手放在前面捆,这样我要是小便就省得喊人了。”
刘大馍踱着方步叼着根前门牌香烟两手抄在裤口袋里走了过去,轻轻地踢了踢坐在地上的张一二说:“叫个什么……”
张一二不晓得领导的口头禅,忙答:“叫张一二。”
大凡当领导的,对拿他癖好搞笑的都十分反感,刘大馍更不例外。他顿时火冒三丈,狠踢了一脚后,吼道:“谁叫你说话的。叫个什么,你想想,派出所是干什么吃的,能让你这样嚣张吗?”
这时候你就是拿手扣,也甭想从张一二的嘴里扣出一个字了。
一早,老女人就把派出所的大门拍得山响。
值班民警问:“死人了?这法子敲。”
“我家老头子不见了,昨天上午讲来派出所的,我中午送饭来,他又不在。昨晚一夜又没回家。他要是死了,这日子还怎么过啊……”老女人说着就有了哭腔。
“你跟我来,看看这人是不是你家老头子。”值班民警把老女人引到院子里。
老女人看见张一二被捆着就发了疯,扑过去解绳子,还一面哭骂道:“你们这些天打五雷轰的、炮子子、讨债鬼……”
张一二甩起一脚把老女人踢了个跟头,说:“这地方也是你骂的?”
老女人顿时哑了,爬起来站在那忍不住地抽泣。
陈指导员推开周志达的宿舍门,就有一股怪味钻进他的鼻子,他用手在鼻前扇了几下说:“你这熊孩子昨晚就迟睡了一会,现在还懒床上?你赶快起床把张一二放了,以后四类分子不老实不要动不动就弄到派出所来,能在居委会解决尽量在居委会解决,一点小事弄得呜呜啦啦的,也不考虑别人怎么看你?”
昨晚一直在所里忙到快一点多钟才躺下的周志达,上床后又不由自主地想起赛素花,迷迷惑惑没睡上多少时间,这会儿就被陈指导员喊醒,他伸着懒腰正要说什么……
陈指导员又说:“你看你个熊样。我看你这几天是想老婆了,有点心不在马了。”陈指导员文化不高却很少念错别字,但这个字总念错。
“还在驴了,我再告诉你一遍,那个字不念马,念焉。”
“你小子跟我斗文化?我虽然小学文化,但管你定定的。你小子起不起来?”
“谁敢跟你斗啊,我这不是起来了吗。”周志达起来去拿洗漱用具。
陈指导员走近低声说:“我告诉你,现在正是关键时候,你小子要是为点小事耽误前程,可怨不了谁。”陈指导员说完离去。
周志达愣了一会儿,突然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兴奋地跳起来向空中砸了一拳。他太清楚前程的意思了。提拔干部的事所里已经传开,都说他有希望。在部队时他也遇到过这档儿事,他激动得就差给那个私塾老先生磕头了,结果是一场空。这事对他刺激太大,他好长时间才平静下来。所以这次传说他没当真。刚才陈指导员的话他不得不当真了。回味着陈指导员的话,他兴奋的脸又突然紧张起来。一点小事是指和赛素花通奸的事,还是指张一二的事?不像通奸的事,要是,还会提拔?他再次兴奋起来。转而庆幸起自己瞒天过海的功夫来。
周志达到了院子里,老女人仍在抽泣,周志达说:“哭什么,一大早就在这嚎,晦气不晦气?”
张一二答:“报告周公安员,是我刚才踢的。”
“你为什么要踢她?”
“报告周公安员,她要解绳子。这绳子就是无产阶级专政,她哪有资格解。”
周志达笑了下说:“今儿张嘴就是人话,看来捆一夜还是有效果的。算你认识有提高。以后还调皮了?”
准确地讲张一二从四类分子学习会上到现在都有没有调皮,他就这愣头青味。他想解释,膀子被捆的阵疼逼着他说出:“报告周公安员,不敢解释。”
“解释什么?”
“报告周公安员,是我糊涂说错了。以后不敢调皮了。”
“这还差不多。去,把你男人解开,赶快走吧。”
老女人解绳子时,张一二发出阵阵疼痛声。
周志达看了看张一二的膀子说:“一会儿就好了,别在这大惊小怪的。”
张一二不敢再叫唤。老女人扶着他要往外走,张一二却不肯走,周志达问还有什么事,张一二就把三轮车被陈指导员没收的过程说了遍,最后恳求地说:“没有车子,要饿死的。求你帮我说说好话,把车还给我吧。”
“瓷瓶被你弄碎了还没找你赔呢,你先回去,三轮车的事我跟陈指导员说说看。”
张一二想想现在只能这样,千谢万谢后才离开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