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远的地方传来了歌声。优雅,飘逸,让人感觉四肢说不出的暖洋洋,并不是因为那懒散的阳光,而是那窜进耳朵的余音。
大概是圣歌班的人又开始练习了吧,这个周末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仪式,已经练了整整一个星期了,自己也不由得佩服起来。也许感觉到好像要被睡意给掩盖,伸手试图挡住那太阳的光耀,朦胧的眼睛中不时闪烁着乐符的影子。大概是躺着的缘故吧,周围的草坪传来嫩嫩的欢笑,连风吹动的声音也跟着散发出青青的香味。
歌名似乎是圣体颂,莫扎特的曲子。神圣而欢乐的音符,好像从高台上跳落的水滴一样,不停地反弹,一上一下,对于乐曲的优劣,美妙得好像就连高中生的自己也可以分辨得出。
“的确有一手啊。”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句话,不知道是对莫扎特说,还是对圣歌班的修道士。
是的,这里是修道院,具体是什么名字,昏昏欲睡的自己好像不太在乎。
太阳似乎刚从东边升起不久,而我却感觉到睡意更浓了。风吹得更轻柔了。
就在离梦境不远的地方,一个影子挡住了阳光。也许是意识到了什么,微微撑起模糊的视线,眼中却是一片殷红。
红色,朱红色,牡丹红,到底用什么样的色彩来形容才好,我已无法做出判断,也许就连天上的那个老人,也无法做出令人信服的解释。就姑且用红色吧,因为它用足够简单的词汇表达出最深沉的完美,就像眼前的俯视着我的少女一样。
我试图用我所拥有的贫乏的词汇中最不平凡的一个来形容眼前的情景,但是似乎无法做到,甚至就连开口的惊讶都忘记了。
红,遍布视野的一片红色海洋,在东升的阳光下,就好比散发出无法压抑的青春的少女的长裙裙裾;白,没有任何雕饰,纯粹的白,宛如少女头上那顶努力阻挡太阳往帽下窥视的雪白草帽一般;栗,像丰收季节稻穗的舞蹈,迎着风和光,如少女那光辉下散发出金黄的长发;蓝,正如不含一丝污浊的清泉,让人心中荡漾,像少女直视着我的双眼。
支起身体的我感到心脏突然猛地跳动起来,也许是因为少女在令我无法保持镇定的距离直视着我,也许是因为那散发着芳香的发梢在微风的肆意下抚摸着我通红的脸颊,然而后者似乎完全无法成为这一切的理由。少女缓缓直起身躯,用那只白皙的手臂按住试图吹起草帽而狂乱的风,而另一只则伸向了我。少女微微张开的粉嫩的嘴唇,然而不知所措的我似乎为了听清楚那银铃般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臂……
这时修道院的钟声缓缓响起……
缓缓张开眼睛,下意识地在被褥上坐了起来,别过头用睡眼朦胧的瞳孔直视着立在二楼窗外蔓延着的树枝上的小鸟。
“什么嘛……”
似乎有点尴尬。
“真是一个令人难为情的梦……”
微微发了一阵牢骚。
“可能是昨晚写信写得太晚的缘故吧。”
好像想起了什么童年时候不好意思的事情,又好像只是给自己找理由一样,不自觉地搔着本已散乱的头发。
被褥旁边的翻页钟上显示着七点十分。
拿起放在一旁的镶嵌着红色宝石的银饰吊坠,道:“早上好啊,贝鲁。”
吊坠发出一个低沉的声音:“早啊,。”
也许是今天起得比较晚的缘故,一反常态,很快便把整理好的被褥塞进壁橱里,快步下楼。漱口,洗脸,换上校服,整理头发,不时抱怨是不是太久没有剪发了,长度已经远远超过耳朵,然而最主要的原因大概是自己懒得去理发店吧。拎起书包和昨晚买的面包和牛奶,匆匆离开了房子。
所居住的地方是一栋二层的日式旧民宿,传闻因为闹鬼而荒废了好久,然而作为阴阳师后嗣的却不会为此而烦恼。在一年前才搬过来的,对于一个人居住,这个房子似乎是大了一些。一进入玄关看到的是一楼的接待室,然后是客厅,厨房,茶室,杂物室和一个大院子等,但是由于比较懒,并没有中分利用这些空间,但是却没有布满灰尘,可以看得出是经常打扫过的,不过清扫的人估计不是。最满意的,要数位于一楼的澡堂。虽然是旧式的澡堂,但是在进入不久后就拜托房东安上了喷头。澡堂十分的宽敞,大概有三分之二的客厅面积。不过对于来说,一个人享受这么大的澡堂,是足够的奢侈了。
穿过接待室可以从走廊的楼梯上二楼。二楼只有一楼一半的面积,有并排的三间房间。虽然三间的结构都是一样的,但是只有靠玄关的两间有使用过,的房间在中间的那间,而剩下的一间被拿来当作杂物室,虽然一楼的杂物室一直没有用过,但是里面却装满了来历不明的物品。
不过说起这间民宿,本来就离市中心很远,虽然有着朴素的环境,但也有致命的缺点――交通很不便利。为了要到市中心的高中去,不等不很早便起来,否则就会错过去市区的早班车,而下一班就要等上半个小时,而且这班车经常地不准时。
从的住所出发,走上10分钟的乡间小道,就来到一个很小的车站,运气好的话,有时只要等上10分钟左右就会有一班车过来。但是本来就是那种不太积极的人,常年的一个人居住使他养成了一些懒散的习惯,这里似乎用前者会更恰当一下,所以他并不太在意时间的问题,倒是周围的环境使他感到很舒服,有时连学校都不想去,呆在附近一整天也是不错的选择。田间虽然没有什么可供娱乐的设施,但正因为是郊外,才使人感到如此平静吧。然而这一切都不是选择他住所的真正原因,至少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因为租金便宜。的确,有不好传闻的房子总是被迫降价出售,尽管近年来信鬼神的人越来越少。
继续说一下的上学路线吧。从车站出发颠簸上半个小时左右便到达了离市区最近的一个车站,下车,转车再坐上几分钟左右便到达目的地,有相当的时候,会连转车也省了,直接步行。那么大概到校时间为8点钟左右,对于没有社团活动的来说也绰绰有余,当然前提是能在7点前起床,不过这种情况很少发生,就像今天一样。
然而今天的运气很好,刚到车站便有一辆巴士。
“看来可以提前到校了。”看起来有些得意。
“哟,今天怎么这么早?”
走向校门的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早上好啊,加树,你也很早嘛。”
“昨天没有打工直接回去了,好难得的一天啊。真想每天都可以这样!”
那个长得比稍微高一些的家伙叫作坂上加树,的同班同学,是一个很勤奋的人。说他很勤奋,也就只是指他十分热衷于打工。其实也并不是主观方面的热爱,只是他和一样是一个人居住,然而却和很不一样地为了每天的饭钱努力而已。
“不像你的风格啊,怎么会突然觉得不打工会很开心?”
“你啊……”加树横了一眼,感慨地道,“我说,人类并不是为了打工而生活着的。相反,打工是为了生活!我也并不是喜欢做苦力啊!”
“刚才好像说了一句很伟大的话。不过从结果而言,你还是不得不每天努力。”很没趣地回敬一句。
“我说……”加树似乎有点不满,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说起来,昨天原本是要做什么兼职?”
“市中心的西餐厅啊!”加树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那家店的老板很好人,每次都让我把剩下的材料带回去,其分量完全可以作为第二天的早午餐了!”
“不过从结果看来,你每天早午餐都只是吃面包罢了。”一句抢白。
“那是因为每天都工作到很晚才回去,一不小心第二天就睡过头了啊!”加树抱怨道,“我可不像你,每天都有免费的豪华午餐便当哦。”
“不过从结果看来,早餐和晚餐还是我自己解决的。”又是一阵抢白。
“从结果看来,你换一句对白好不好。”
两人一边不着边际地聊着一边走近校门。
南滨高等私立学园,这是离市中心蛮近的一所高中,但是人流却不很多。在两米多高的白色水泥墙壁包围的校园里,足球场,篮球场,并排的六个网球场,标准的一百米游泳池,剑道场,体育馆,食堂,社团楼,教学楼等,一般高中有的设施这里可谓一一俱全。还没走近校门,就听见师生们互相问好。
加树突然用胳膊肘了一下。
“怎么啦?”
加树用眼神告诉。
顺着那微妙的视线的延长线望去――除了师生,还是师生。
“看清楚点!”加树语气突然变了。
“人。”有气无力地回答。
“那个长头发的女孩子!”
“什么嘛,到处都是长头发的女孩子。”
“头发两边扎着黄色缎带的。”加树再次补充。
“哦。”已经明白了。
对面不远的地方走来的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齐腰的长发两边扎着简洁的黑色缎带。
其实应该早就知道了,因为那个女生和周围的人群间有着分明的分界线,或者可以说是周围的人都在给她让道吧。不过还是不敢确定。
“什么?你对她有兴趣?”姑且问了一句。
“你在说些什么!”加树吃惊地望着,“不要对我说你没有兴趣?你真的是个男人?”
“准确地说我还没有成年,还不完全算是一个男人,现在姑且只是个男生而已。”
加树估计没有听到的说明,自言自语起来。
“汐月翠,二年一班,成绩一直在年级排行前十名的贵族大小姐。体育万能,礼貌,端庄,娴淑,谦虚,美丽,理性,漂亮,美丽,性格一流,简直就是男生心目中的女神!再加上传闻说还没有男朋友,这名字简直就是完美的代言词!”加树说着不知不觉激动起来,把“美丽”说了两遍,估计“漂亮”也是“美丽”的近义词。
“在你这么激动的时候打扰你很抱歉。”转过头来对加树说,“好像只有优等生和大小姐是正确的。”
“你看,多门端庄,连打招呼的姿势都那么的完美无瑕!”加树明显没有听到的话。,
不行了,那家伙已经坠入魔道了,默默地替他祷告。
“实在是完美。”
“除了这个词你就不能用别的吗?”
“perfect!”加树明显没有从泥潭里出来的打算,“咦?我好像看到她向这边打招呼哦。难……难道她在向我问好吗?!难道她认识我?”
加树已经进入亢奋状态,默默地向主祷告中。
“看!汐月同学在向我打招呼!”加树用力地甩着手臂,“好幸福!”
“哇!汐月同学在向这边走过来!难……难……难道要过来向我问好!”光是想象,加树就已经涨红了脸,马上开始整理制服和领带。
加树并没有看错,汐月翠的确是在向这边走来。
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打算从加树旁边偷偷溜走,不过已经太迟,那家伙已经来到跟前了。
“早啊,。”
看来已经无法避免了,勉强地笑道:“早啊,翠。”
“怎么我看你好像见到我就想要逃的样子呢?刚才跟你打招呼也不应。你看到我了,对吧?”翠一手拿着书包,一手叉在腰间,那样子完全就不像是在询问,而是在审讯。
“哪里,我没有看到啊。”有些慌了,“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导致今天眼睛有点朦胧不清,完全没有看到有人向我打招呼……”
“嗯?真的吗?眼睛看不清楚吗?让我来看看。”翠说完便极速靠近。
“等……等……”还没有来得及说完,翠的左手便已伸到面前,捧住的右脸颊,然后慢慢地靠近。
感觉到翠那亮黑的瞳孔在慢慢接近,几乎到了鼻子碰鼻子的距离。
“你……要做什么?”
慌了,与其说慌了,还不如说是感觉到周围那些极具杀伤力的视线在向这边聚集。
“嗯……”翠上下打量着,注意到他的眼眶,“看来只有睡得晚是真的。”
“帮我拿一下。”说罢便把书包递给。
“你……要干什么?”现在两手都提着书包,处在完全无法防御的状态。
看到翠的手再次伸了过来,这次是两只。
当反应过来的时候,翠已经把他的校服领带扯住了。这家伙,刚才好象在阴阴地笑。
发现周围的目光更加充满的冰冷的杀气了,因为翠此时正在帮他整理领带。这种在旁人看来怎么都是年轻情侣的画面使感到十月天里整个城市的热气都聚集在这里了。这种冷热双重进攻的状况虽然只有十几秒,但是却觉得无限的漫长。
翠好像停了下来,是看到挂在胸前的吊坠了吗。
“早啊,贝鲁。”翠轻轻地道。
这家伙,大庭广众下。
“好了。”翠拍拍的胸口,取回书包,“果然一个人居住对来说还是不适合的。”
“……”
“先走了,今天是我值日。再见。”
说罢甩了甩长长的头发,径自离去,留下一个人独自接受世人的围攻。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愣在那里的加树这时突然清醒过来。
“!”加树开始怒吼,“这……这是怎么回事!”
感觉到处境不太安全,于是快步离开,加树紧紧跟着。
“没有听说过!你竟然跟我们的偶像是认识的!”加树好像想起什么,“还不只是认识的!你们不以姓氏相称,竟然叫那个禁忌的名字,这……已经是不可饶恕啦!”
“她就跟我们同一个年级啊,也没有什么认不认识的。”开始狡辩。
“不不,以汐月同学那种不会跟人相处得那么亲密的性格来看,你们绝对不会是一般的关系。”加树摇摇头。
这家伙,怎么调查得这么仔细,是亲卫队的吗?还是中情局。
“难道……你们是情侣。”加树做出了令人恐怖的假设。
“绝对不是。”一票否决,“绝对不可能是。”再次否决。
“难道是青梅竹马?”加树开始降低层次。
“我不是去年才转学来的吗?”叹了口气,说道,“怎么会有这种可能呢?”
“那倒也是。我还很清楚记得当初转过来不久后就立刻请假一个月的样子,接着又是寒假,也就是消失了整整两个月。不过话说回来,漫画小说中不是经常会有那种失散了多年的青梅竹马,最后在某个约定的场所重新相会的感人场面吗?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还可以饶恕你。”
“绝对没可能。”斩钉截铁。
“难道是兄妹?你们的姓氏又不一样。难道是同父异母?”加树渐渐进入妄想状态。
“什么嘛,不要猜测了。反正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以后也不会是,你放心好了。”拍拍正在魂游的加树,“不过作为朋友,要忠告你一句:千万不要把那家伙想得那么好。”
“我说,。”加树开始清醒,“没有人可以跟我们的偶像对比的!”
这家伙,已经把刚才的记忆删除了吗?前言撤回,他还没有清醒。
两人互相争执着从后门走进了位于教学楼四楼二年四班的课室。
“早上好啊,御影君。”
一个带着眼镜的短发女生向走过来。这个长得很清秀的女生叫作空崎水守,二年四班的班长。怎么说呢,她是一个非常认真负责的女生,对同学也非常照顾,但是有时候也会因为过于严格而令人感到恐惧,总之就是那种很受人欢迎的性格。对了,最近还有传闻说她在暗恋加树。
“早啊,水守。”回应道。
“今天很早嘛。这就证明努力的话任何事情都可以做到的。”
这个,难道早起已经成了第八奇迹了吗?
不过班长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难道跟加树有什么进展?
瞄了瞄跟在自己身后进来的加树。前言撤回,水守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加树的出现。
“对了,刚才时雨前辈来找你了。真是的,难道前辈就不知道御影君无法早起的吗?”
这家伙怎么跟刚才说的话矛盾呢?
“呵,今天是例外呀。”
现在说这句已经晚了,班长。
不过一说起时雨前辈,就觉得有点发冷。那个行动总快过大脑的前辈,虽然说是在照顾后辈,然而反而总觉得是自己在照顾她的样子。
“我说,你又不是生徒会的,怎么跟川澄前辈扯上关系了呢?”身后的加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这句。
“这个嘛,说来话长。”喃喃道。
“这个我很清楚啊。”水守拍拍胸口道,“那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