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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叫刘小倩的女孩已经两天没来上班了,第三天再不来上班,按厂里的规矩就算自动离职,要被工厂除名。
第一天的时候我就想找个与她要好的姐妹问一下情况,但她好像是从地里冒出来的,我找了两天,竟没有找到一个了解她情况的人。
后来田丽到她的宿舍作了一番调查。
结果同宿舍的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提供了两条信息,一是她下班后很少与她们讲话,要么早早睡下,要么出去,隔天早上才回来;二是她每次出去的时候都打扮得漂漂亮亮,衣服穿得也十分新潮,一副会男朋友的样子。
田丽站在她的床前,她的床上整整齐齐,床单被罩散发着刚晒洗过的阳光味道,枕头旁的闹钟还在不辞辛劳地嘀嗒作响,仿佛今早还准时叫醒过主人。
她终于被人事部无情地开除了。
我常常站在她以前的那个工站上,努力想象她的容颜,但始终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晃来晃去,还有那眉角郁结的一股惹隐若现的淡淡的忧伤,最终怎么也无法让她清晰起来。
我对田丽说,但愿她不是出了什么事。
田丽说,别太放在心上,每个月都有自动离职的,没有多少人会关心她们为什么,你第一次碰到,可能还不太习惯。
我说,毕竟同事一场。
田丽说,她们宿舍的人都猜测她在外面做小姐,可能是傍了个大款走了。
我心里仿佛针扎了一下,这让我想到了张弛,她和小姐没有什么差别,身体或许干净,但精神已被牛杂碎的rmb包养。
田丽看着我说,你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很……伤感。
我说,你不觉得刘小倩的事情很让人感慨吗?
田丽说,你是不是有一段伤心的往事,才有这样的共鸣?
我忍住胸口的疼痛,哈哈大笑问,你们女孩子是不是都这样八卦?
那天晚上,秋桐在qq上对我说,我发现了你的一个秘密。
我说,我还有秘密吗?
秋桐说,你沉默不语的时候眼神中总有一股淡淡的忧伤。
我说,那样才显得成熟一些,不然生产线上那些花花草草们以为我比她们还小。
秋桐说,不是,你隐藏了你的伤心,所以眼神才隐含一分忧郁。
我强作欢笑,说,你很八卦呢?
秋桐打了几个字过来,你的忧伤让我心痛。
然后她头上的花环就暗淡下来,她匆匆离线了,像心慌意乱的逃离,我在网络的另一头,依稀能看到她不胜羞涩的模样。
我从那八个字读到她对我清晰的柔情。
我喜欢她吗?
我曾经对田丽也有过这样的问题。
34
两个自称半仙的测字先生在不同的场合都说我一生命犯桃花。
第一次是在一个无聊的周末,张弛用九阴白骨爪扣着我的脉门迫我就范,在长江大桥下一个叫胡半仙的山羊胡面前写下一个字,要测一测我们的缘份。
那胡半仙半闭着眼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忽然神色一变,说我命犯桃花,一生与女人脱不了干系。我想这他妈纯属废话,哪个男人一生能与女人脱得了干系?就算他与世隔绝不与人类来往,丫总得从他娘肚子里出来吧,难不成像孙悟空一样从石头缝里迸出来?但张弛当即吓得花容失色,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那山羊胡的衣袖,连问怎么办。胡半仙隐在墨镜后面的鼠目射出一寸贪婪光芒,伸出一只手掌,张弛毫不犹预的塞上一张五十元的钞票,胡半仙五指收扰,像抓住惹我命犯桃花的凶煞一样抓住那张可爱的rmb,说我用五行之术为你破煞,这些钞票是孝敬西方众神的香火钱。然后念念有词,在我额头凌空虚指几下,像张无忌他爹张翠山在王盘山上用银勾铁画的功夫挥毫写下“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一样潇洒,整得我不由摸了摸额头,生怕那厮真有那等功力在我发亮的印堂上留下墨宝。完了山羊胡一翘,说从此无虑。张弛则心满意足挽着我臂弯遛达在鹅卵重叠的长江边上,说看你还往哪儿跑。
第二次是一个更无聊的周末,我和张弛在广场公园的假山下背英语单词,一个游方道士手拿拂尘在我面前一扫,说这位施主命犯桃花……话还没说完,张弛喝到一半的酸酸乳和嗑掉豆仁的怪味胡豆皮就劈头盖脑地向那出家人砸去,骂说还出家人呢你六根不净胡言乱语背着师父出来招摇撞骗还不滚一边去。那道士大概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形,一脸惊愕地退去,边退边抓腮,大概在想,这火锅养出来的美女就是不一样啊,辣,真他妈辣。
一年后,我在考场落马,因为张弛。
我要说的是,用唯心的观点来说(虽然教政治的老头儿从来都教我们用辨证唯物的观点分析事情),那场事在任何人的眼里都算得上是一场劫难,跟女人有关的,就不能不说是一场桃花劫了。
我还要说的是,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他乡异地,一个人在社会最低层过着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生活,两个女孩子不约而同的喜欢上了我,那又算是哪一劫,抑或是哪一运?
忽然觉得那些江湖术士的聪明之处,命犯桃花,说得模棱两可,结局不好就是桃花劫,结局皆大欢喜就是桃花运。
我想我应该是走桃花运了,但我并没有感到高兴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