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还有人说女人的美丽与智慧成反比吗?我一定二话不说跳起来跟他拼命。
秋桐无疑是美丽的,但她的适应能力丝毫不让她的美丽。
从双手平举一板一眼练金鸡独立开始,到背着双手弓着腰练伸左脚伸右脚,再练前移步后移步以及运动中平衡,这一套基础动作是当年学校轮滑教练专门针对半路出家的轮滑队员们编排的,射门那一批队员整整用了六堂体育课的时间才基本过关,但秋桐训练了不到两小时,就已做得有板有眼了。
我说,你溜一圈吧。
秋桐说,那你别笑我。
第一圈的时候,她还有点战战兢兢的感觉,我又鼓励她再来一圈,这一圈动作就自然多了,然后第三圈,舒展大方,第四圈,虽然还是简单的向前滑行,但我已经能从中间看到一只蝴蝶的影子,在阳光下翩翩起舞。
秋桐俏生生的回到我面前,我把水递给她,说,坐一下,喝一口。
她紧靠我旁边坐下,喝了一口水,说,我这个徒弟没有折师父面子吧?
我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说,你要打小就练呀,没准儿现在已经进了国家队。
秋桐说,有轮滑这么个国家队吗?
我组建的,我就是队长兼主教练呀,我递过纸巾,说,擦把汗吧。
秋桐接过纸巾,先在我鼻子上抹了一下,说,你才该擦一下,满鼻子都是汗,然后才擦自己额头、双鬓。她抹我鼻子的时候,手底带起一股若隐若现的清香,我的心里狠狠地荡漾了一下,几乎要荡出胸腔。
张弛说我是属牛的,标志就是鼻子爱出汗,这纯属鬼扯,我分明是属虎,那完全是歧视我鼻子出汗的一种不道德行为,为此我专门去效区研究过牛是不是经常鼻子出汗,还把在河滩上吃草的牛赶得疯了似地跑,也没见牛鼻子出汗,直到放牛的小孩回去把大人叫来,我才逃之夭夭。
我说,你再去溜两圈就可以飞起来了。
秋桐把手放在我手里,不,你带我。
我在她那一泓秋水般的眼波里几乎淹死过去,她的小手柔若无骨,在我掌心里激起一股接一股的电流般的颤栗,传到胸膛,再扩散到全身。
48
中午休息的时候,表哥到车间来找我。他手臂上的石膏已经拆除,但还是用绷带把手挂在胸前,不过他的手和绷带都隐在宽大的静电衣下,左手的衣袖空荡荡地晃啊晃的,有点像独臂大侠杨过。
田丽跟他打招呼,头儿,稀客呀,好久没来了。
田丽每天都会抽个时间到我这儿溜一趟,还带上方芳、林菲菲等人作幌子,或是休息时间,或是午饭后,并且霸占我的小凳子,害得我又去霸占旁边的老虎的凳子坐,这常常让老虎放一阵风去生产线上死皮赖脸泡女孩子回来后发现江山易主,愤愤不平。
表哥有一个著名的绰号叫头儿,听起来像黑社会,得名的原因是成品仓、机构仓与包材仓是用钢丝网来互相区隔的,弄得有点像监狱,于是制造部的物料人员一律玩笑地叫仓管员为狱卒,表哥就理所当然地成了牢头,这听起来有点像“老头”那个产销处处长的别名,为了免于混淆,于是更正为“头儿”。
我冲表哥说,哥,你不留在办公室,还出来瞎晃悠,好像深怕全车间的人不知道你的手是掉厕所摔断似的?丢人现眼的。
田丽就夸张地叫起来,啊,原来头儿的手是掉厕……
表哥急忙伸手去捂她嘴,你还叫!
田丽一伸舌头,自己先捂了嘴,赶紧掐了没叫完的半截话。
表哥冲我一摇头,走,找你有事。
田丽说,头儿,你不是因为他泄露你老底就要灭口吧?
表哥牙齿切得叽叽响,翻着眼皮目露凶光瞪了她一眼,下一个就灭你的口!
田丽急忙把手拢在嘴上作喇叭状假装叫起来,救命啦!
我跟在表哥后面问,哥,啥事?
表哥停在走廊的窗口处,回过头来说,你是不是脚踩两只船?
我听得云里雾里,疑惑地看着表哥,什么两只船?
表哥说,你别装无辜,我仓库里的那些小姑娘都知道田丽跟你的事。
我有一种百口莫辨的感觉,说,我还真的是很无辜,我跟她有什么事啊。
表哥说,田丽很喜欢你。
我说,那是她的事,不是我的事。
表哥说,小丫头怎么办?
我楞了一下,一时没明白小丫头是谁,脑子里转了好几转,才想起中秋那晚表嫂说过“小丫头今天不过来”的话,才反应过来表哥是在说秋桐,于是说,我跟秋桐也没啥事。
表哥说,她也喜欢你,那眼神儿瞎子都看得出来。这几个星期天她是不是都在约你去溜冰?
我说,是啊,她挺喜欢溜冰的,缠着我教她,不过她还真行,才两周时间,差不多比你在学校时的水平还好。
表哥说,她不是爱这个,她是找个借口跟你粘在一起。溜冰这回事,去年她跟她姐学过,半年时间一点没长进,后来兴趣就没了。
我有点得意,那还得看是谁教哇,我一教就……
表哥说,别岔,你们俩到底怎样。
我摸了摸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表哥说,要不要让你嫂子……
我吓了一跳,说,千万别让嫂子知道,你当不知道这回事就行。
表哥盯了我半晌,忽然拍了拍我肩头,说,这种事情还得自己作主,你自己掂量吧,小丫头是个不错的女孩子,田丽当然也……唉,我也不知道找你说什么来了,反正啊,反正啊,你自己最清楚,可别让她们在某一天难受。
我知道他说的某一天是指什么,但我不知道那一天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