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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上显示那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九月份出的一批货由于软体缺陷出现自动关机的现象,造成客户一批出印度的产品无法按时组装出货,客户端报怨甚大,高层直接对话x宝高层,一周内如无法处理妥当,将取消后续订单。那是x宝第二大客户,有六条生产线都是做它的产品。x宝上下一时震动,急忙承诺客户将派驻人员现场处理。
出差分两种,一种是去厂商那里出差,那是出去做大爷,不但有专人陪同吃香的喝辣的玩好的,厂商私下里还有些意思意思,这种美差抢破头颅,一般是由sqa的工程师或是部门主管出马;另一种是去客户那里出差,那是出去做孙子,见人点头哈腰摇尾,吃快餐住小旅馆,起早摸黑把活干,回来一报帐,还这个不让报那个超标准,倒贴一大截,这种苦差摊上谁谁倒霉,但每次制造部都是首当其冲。
这一次我在那个聪明绝顶的经理的导演下充当了倒霉蛋的角色。
三十几个小时的旅程很无聊,起初林菲菲陈园园和其它四个女生趁着新鲜劲叽叽喳喳聊个不停,但聊了半天也渐渐没有话题,吃过晚饭后各自东倒西歪睡去。
这个时节属于交通淡季,一节车厢撑死不过六七十人,每个人都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倦着身子躺下来。
我一个人占了一个双排位,独自躺在上面,人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我一躺下来,就想起秋桐,想起那晚那个突然变暗的qq头像,心里顿时有一种针扎的感觉。
这一晚翻来覆去都没睡安稳,天亮的时候被一个拉肚子的旅客匆忙中撞了一下伸出座椅边缘的脚,把我从半醒半梦中彻底弄醒。
我坐了起来,朝窗外望去,大片大片田地像一幅蹩足的水墨画,只剩单调的黑白两色,冬天的景像分外突出。
趁着大多数人还没醒,我先到洗手间舒舒服服洗脸漱口,回来的时候从走道直接可以看到另一节车厢,眼皮突然一跳,一个刚刚坐下来的女孩那样熟悉,好像是秋桐!
我急忙向那节车厢冲去,早上起来身体还不怎么平衡,幸好两侧的椅子还可以聊作支撑,但到两节车厢交接处只有光滑的车厢壁,我一时没有撑住,竟不能稳住身子,往前蹿了两蹿,一跤跌倒在那个女孩膝前。
那个女孩惊叫了一声。
听到那声惊叫,我不由大失所望,那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跟秋桐的天籁之音有着天壤之别。我一边爬起来一边直说对不起对不起,连看一眼那女孩的兴趣都没了,赶紧逃之夭夭。
回到座上,想想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幸好林菲菲她们还睡得哼哼叽叽的浑无知觉,否则免不了被她们一番嘲笑。
或许距离会增加一个人的思念,火车轮子卡嚓卡嚓声里,我们离苏州越来越远,我对秋桐的思念如三月的春草疯长起来,不能抑制。
我忍不住取出钥匙串,翻开大头像,对着上面扮着鬼脸的秋桐相思成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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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客户的工厂我们傻了眼。
数据上显示只有五千台产品需要返工,但堆在仓库的待返工品足足有九千,我们按一天十二小时返工一千的进度来安排的返工人力在实际任务面前显得苍白可笑。要在一周之内返工完成,按现有人力,那就是表示每天需要工作二十小时,简直就是吴宇森执导阿汤哥主演的一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脾气暴躁的孙天成当场就在仓库里打电话回苏州把业务部的经理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他谎报军情,把他逼上绝路。
我抽这当儿和前来接洽我们的客户采购王小姐聊了几句,那小眼镜不知受了谁的气,正没出处,一股脑儿全摊在我身上。幸好我本着做孙子的心态来的,唯唯诺诺地连连称是,说服务不周给你们添麻烦了。
待她气出完了,我涎着笑脸请她帮忙安排一个重工的地方,借用几台计算机。本以为她还要嗦几句,不料她只说一声跟我来,就带我们到了一条暂不生产的流水在线,这倒让我有点意外,想了半天,大概是拳不打笑脸吧,我一直彬彬有礼当她是大爷,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终究也不好意思始终公事公办的样子。
等经理打完电话出完气,我已经在那条流水在线把返工动作准备完成并跑完首件。他走到我身旁,犹自骂了一句,死高衙内,等我回去跟他没完!
高衙内是那个业务经理的绰号,由于职业的关系,三天两头陪客人混迹于声色犬马之中,享受着公费的特殊待遇,让一众经理嫉妒非常,也活该那个经理姓什么不好偏偏姓高,于是高衙内之名不胫而走。
第一天返工到晚上十一点钟,结果让我和孙天成沉郁不已,虽然按x宝的标准来算我们已经做到百分之一百三十几的效率,但按这种进度完成任务仍需要九天,这是客户所不能接收的。
孙天成说,需要增加人手。
我说,可是人从哪里来?再向苏州调人已经来不及了。
孙天成想了一阵说,按惯例,只有请客户协助返工。
我说,如果那样的话,我们这一拨人千里迢迢来广东就变得没有任何价值,还会让客户趁机惩罚性扣款,而且还不知给高经理那些人留下怎样的话柄。
x宝经理之间派系之争很严重,平常各据一方,壁垒森严,一旦双方有隙,往往会抓住对方集团的一个疏漏往死里打,借以抬升自己,很多大陆同胞因为不小心被卷入这个权力漩涡,平步青云者有之,打入冷宫者有之,更不乏有人忽然处处碰壁被迫走路。
孙天成心烦气躁地一挥手,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