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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湖上吹过来,微带一股经过湖水浸透过的凉气,还有一股花草经过湖水洗涤过的清香。
四周安静得只剩下夜风拂过耳廓的声音,连水畦边恬噪的蛙鸣也远去了,草丛里浅浅的虫唱也停止了。
下弦月从天边升起,如一弯动人的秀眉,偷窥人间。
还像一个小狗吃剩过的烧饼。
我忽然想起秋桐的那个比喻来,忍不住一笑,向她望去。
她也正在望着我,说,我想去看那些人钓鱼。
我问,你不是要睡觉吗?
她说,我忽然不想睡了。
表姐慵懒地推开她,钓鱼有什么好看的,这么晚了还折腾。你要去,叫苏阳陪你去,我可真的要睡觉了。
秋桐一骨碌爬起来,拉了我就走。
表哥说,小心点,掉到湖里要记得大声叫救命,别不好意思叫,声音小了我可听不见。
秋桐在表哥肩头施展了一招“玉女掌法”,你才会掉湖里!
一路沿湖边草地走过,不时有夜宿水边的青蛙被我们惊醒,扑通一声跳入水草深处。
几点渔火越来越近,依稀可见四五人坐在灯火旁边,或独自抽烟,或注视水面的浮子,或轻声交谈,却没有见到田丽和庄子的影子。
秋桐“噫”了一声,他俩去哪儿啦?
我说,自然是花前月下。
我们看了一会钓鱼,半个小时里只钓上来几只十来厘米长的小鱼,远远比不上傍晚我们烤的那些鱼大,只觉素然无味,手牵手顺着来路返回。
淡淡的月色洒在草地深处的几块太湖石上,像汉白玉石一样隐隐泛着一层白晕。
秋桐忽然一指,低声说,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人?
草地尽头是黑漆漆的防护林,一片模糊,哪里有人。秋桐拉着我转了几步,换了一个角度,我凝神看去,太湖石上果然有两个隐隐约约的影子,因为背景是暗的,很难看得出来。
我说,原来说错了,这里没有花,只有草,是草前月下。
秋桐童心忽起,说,我们悄悄过去,听他们说些什么情意绵绵的话。
我有点犹豫,这个,不太,合适吧?
秋桐甩开我的手,说,你不去我去,待儿别来向我打听我听到些什么。
借着淡淡的月色,她脸上的轻嗔薄怒像夜来香一样在黑夜里盛开,让人不能拒绝,我重新牵起她的小手,好吧,我陪你去就是。
我们贼似的俯低身子在草丛里偷偷摸摸地溜过去,天地间一片灰白,树影绰绰,石影绰绰,有点草木皆兵的感觉,也更让兵皆草木,谁能想到这荒郊野外,还会有第三只耳。
令我们吃惊的是,我们没有听到他们情意绵绵的低语,却听到田丽的轻泣。
秋桐大怒,在我耳边低声问,他欺负她?
我说,不像。
田丽的左手绞着右手,头低低像一朵晚间的向日葵,轻泣像一支幽伤的小夜曲,不像遭人欺辱饱受委屈的样子。
我轻轻打了个手势,招呼秋桐离开,她点了点头,伸出手来牵住我。偷偷听他两人说些情话,作为朋友,那是无关紧要的,但偷听别人的隐私,就有点显得不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