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怏怏而回，继而与电视亲密起来。午饭过后，大家被聚到一楼会议室开会。会议室前部的墙上挂着一条大红横幅，“200x届大中专生入职培训开幕会”。我俩在会议室后部坐下，扫视若干陌生的面孔。

新人们渐渐填满了空位，气氛热闹起来。突然，身后的空气一阵扰动，一个穿着深蓝色短衫的白胖眼镜兄转眼已走到会议室的前面站定，众人立时噤声。

他清了清嗓：“各位同学请坐好了。”是方言腔的普通话，我竖起耳朵，“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杨，今后这一个月的时间里，由我担任这个培训班的班主任。各位同学在生活和培训方面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和我联系。下面我们开始开会。”

杨老师坐到主讲位子上，续道：“通过这几天对同学们各方面的考察，还有对各位同学在校情况的了解，我临时选了一位班长来协助我管理和协调培训工作。他就是张自强同学，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他。”

同学们纷纷翘首四下观望，坐在第一排最边上的一位同学站了起来，回头向大家致意。这位仁兄面貌刚毅冷峻，双目闪烁着老道的精光，感觉好像有三十多岁。

“，接站的时候好像见过这位仁兄。”

李伟打趣道：“杨老师什么时候考察的？怎么没选我呢？我上小学时也当过生活委员呢。”

“哈哈，因为你没去接站，没有主动配合老师完成工作。”

杨老师继续念经，讲一些关于军训和入职前培训的有关事项……再后来，我听到一句，“散会”。

又是一位眼镜兄通知我们去取军训服装，地点在班长的房间。班长的房间在走廊的那一头，与我们的房间正好遥相呼应。房间里面堆着很多服装，站着很多人。再看看房间的三位主人，一个比一个看上去精。这便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说来也巧，李伟和我一样，既不抽烟也不好酒，巧的让我感觉很是不可思议。中国有三亿多的烟民，而且99%都是男性。也就是说，基本每三个男性里面就有一个烟民。所以说，李伟能和我睡在一起无论如何也是一种巧合。再大胆猜测一下，如果那第三个人来了，肯定是个烟民。李伟常说，“健康很关键，安全很重要”。不知道他是因为学了安全工程而不好烟酒，还是因为不好烟酒而学了安全工程。不过看看班长房间这三个人，好像都不吸烟，真是更巧了。

这次军训的服装比大学军训时的要好很多，还有短袖的迷彩衫，相当的人性化。我们大学时可都是在三伏天穿着长袖，系着封钩，整天捂汗。

卯时刚过，门外走廊里便吵嚷起来。我和李伟洗漱完毕，戎装上身，顿显英姿挺拔。也是怪了，这军装好像也有一种魔力。电梯里挤满了迷彩士兵，一个个都显得有些激动。同志们快步走出宾馆大门，排成整齐的四个方阵。

方阵开始跑动，刚刚跑出不足百米，很多人已经开始手脚并用。教官看着众人狼狈的样子，似笑非笑道：“跑了这么两步路就不行了，身体素质太差了，上学都只顾着玩游戏了吧。”

一个同学嘻笑道：“早上没吃饭，没力气跑了。”

教官顿时变得严肃：“少胡扯！你要说没睡醒还有情可原，没吃饭不是理由。我们每天早上都要背着五十斤的重物跑上五公里，看我这些天好好调教调教你们。”

方阵中一阵低笑声，但大家依然形容狼狈，好歹都挨到了终点。回到房间，距离早饭还有一段时间，我和李伟纷纷栽倒，瞬间寐了过去。正在我梦笑得意之时，我的意识收到了一个很煞风景的讯息，“到点了，吃饭去吧。”

我撑开眼皮：“到点了，这么快？”

今天的早饭让人感觉特别亲切，可以打人的馒头似乎也温柔了许多。我抓起馒头，一口气吃下3个，再加一碗汤并小菜若干。一股脑的干稀下肚，馒头泡在了汤里，开始剧烈膨胀，撑的我举步维艰。我取来照片，确实是近照，除了西服领子以外都是我的脑袋，连瞳孔都看得清楚。我还是第一次照这么难看这么贵的照片，我肯定这家照相馆是公司的第三产业。

军训还是那么无聊，站的脚生疼，好歹可以穿短衫而不用捂汗，天气也没再像刚来时那样令人费解。间歇期间，同志们坐在树荫下面谈天说地。我看到了接站那天的黑面小伙，他气宇不俗言谈得体，浑身散发着诗文气息。

“嗨，你好。我还以为你也是人力资源部的人呢。”

黑面小伙笑了：“不是的。我来报到的早，所以杨老师叫我负责接站。人家工作人员都有挂牌的，你没注意到我没挂牌吗？”

我回忆着：“这个我倒没有多想，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我是东海大学的，你呢？”

“喔，很有名的大学嘛，你果真是个才子啊。什么专业的？”

“什么才子不才子的，也就那么回事儿。我是会计专业的。”

我说：“会计很好啊，经常和钱打交道。”

他说：“是很好啊，不过我们老师说过，会计就是一脚站在监狱里面，另一只脚在外面晃。”

“是啊，这就看你自己能否把持得住了，再说你多半只是一个执行者，责任还是要由决策者来负。”

“哎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说了半天，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恍然道：“我是北洋大学的，土木工程特种结构专业。”

“嚯！名头也很响亮，我听说过这个学校，专业也不错嘛。”

“咳！也就那么回事儿吧。我对专业不感兴趣。上学时老师说过，‘学土木工程的是男土女木’，我个人感觉也差不多。不过这个专业的钱景还算不错。”

他说：“你们这个专业具体是做什么的，是做建筑外观的吗？”

我立时义愤填膺：“可别提建筑外观。常人都以为我们是干这个活儿的，其实不然。我们的工作可以说是与建筑外观势不两立。建筑外观是属于建筑学方面的内容，说的好听点就是搞艺术的，说的难听点就是异想天开的。搞建筑的人首先是一个画家，他们做事从来是随心所欲。你没看悉尼歌剧院搞成那个几片蛋壳形，最开始那就是一个画家画的一幅画，而且那个画家还根本不懂建筑。我们所做的工作就是把那些理想的艺术变成现实的建筑物，说白了就是做的都是别人看不见的工作。比如，墙里面布置多少钢筋啊，柱子的受力够不够啊，怎样做才能保证那理想的建筑物能够实现啊。最郁闷的是，人家艺术家轻轻改动一下，我们所有的工作可能都要重做。唉！就是给人提鞋的活儿，以后我要是有儿子，一定让他去学画画。”

他拍拍我的肩膀，含笑作揖：“同志，请节哀顺便。美丽的外表是谁都能看得见的，也是谁都喜欢的，这种情况将长期持续下去。我谨代表亿万劳动人民向你这类挣扎在黑暗之中的地下工作者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我感激涕零，庄严郑重地向他鞠了一躬：“谢谢！感谢你对诸如我类苦难人民的深切理解和关怀。”不知不觉间，我的双眼蒙，继而幡然醒悟，“说了半天，你叫什么名来着，哪里人？”

“哦，我叫隋清风，是大梁人，你呢？”

大梁是战国七雄之一的魏国故地，是当时中原文化和经济的渊薮。在我的印象里，那里是各种经天纬地之才施展抱负，或是韬光养晦忍辱负重的地方，战国格局也大都由那里改变。那里武有吴子、乐羊、庞涓强魏于诸侯之最；文有商鞅、苏秦、张仪、范雎搅动战国风云，左右时事变幻；更有魏公子无忌大义养士，纵豪侠之举，方引得如姬舍命报恩窃符以救赵。尽管他没能避免国破山河变，但是历史却无法忘记这个愚昧的时代推动者。可能是那时的名人太出名了，所以相比之下，那时的草包更加出名。

我满怀激动，几乎想对他顶礼膜拜：“原来你是中原人氏，久仰久仰，难怪你这么有才。说真的，我老向往中原地区了，总想着有一天我也能去中原赶鹿，体验一把原生文化。”

“成啊！有机会去我们那，我招待你，让你感受一下中原文化。”

“！你这个名字挺有意思啊，姓隋，还叫清风，真是潇洒飘逸不同凡响。”

“见笑见笑，你还没说你姓甚名谁，何方人氏。”

“哦！我光顾着感慨了，差点忘了。我叫陆一梦，是北丰人。有机会我请你吃猪肉炖粉条，那味老香了，保证香的你满嘴流油。”

“成啊。早就听说东北名菜有个猪肉炖粉条，有机会一定尝尝。”

“哈哈……”我的舌头不由自主地出巡，并满怀激情地绕嘴一周。

一天军训下来，虽然很累，但感觉血流循环通畅了，好像旧机器被翻新了一样，整体性能有了很大的改观。晚饭之后，小澡一洗，而后往床上一躺，电视一看，那感觉就叫一个爽。

“李伟，你累不累？”

“还行吧，就是脚站的有点累，我有点扁平足。”

“噢，我好久没运动，身体都有些僵硬了，运动一下感觉真好。”我暗中有些惊奇，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扁平足而且不避讳，李伟还真的是心宽体胖坦率随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