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绩对高适赞许地点了点头,下马来到队伍前面。
“想必诸位也有耳闻,西秦四十万强兵枕戈陇州,虎视眈眈,狼子野心觊觎我中陆万里河山;南宋恒河南岸屯兵三十万,大有扬帆北上,瓜分我国土的想法。帝国今日背腹受敌,然而帝国立国三百余年,根基如铁,纵有狂风巨浪,又有何惧。秦宋两国联手固然势大,但我高唐雄兵百万,个个满腔热血,岂是易于。告诉本相,尔等会让敌国占我家园一寸土地,一草一木吗?”
“不能!尽歼来敌,保我家园,头可断,血可流!”声音在校场中轰鸣开来,震耳欲聋。
高适看了李绩一眼,心生佩服。举国皆闻“文信多智,冠军善武”,果然不假,寥寥数语,便足以提振士气,鼓动人心。如果文信侯和冠军侯,一文一武能够抛弃前嫌,通力合作,何愁帝国不能扫平天下。
李绩扬鞭大笑,看出他一文弱书生,肺腑里竟蕴藏这等男儿气息:“好!帝都有尔等热血儿郎,何愁不气吞四海。但,善战求于势,倘若只凭这一腔热血、周身蛮力,岂非同于西陆莽夫、北地蛮夷。”
众人哈哈大笑。
高唐国居中正坐,历史源远流长,文明程度只有南陆的宋国、东陆的晋国可堪比拟,历来看不起未曾开化的西陆秦国,以及北陆游牧民族。普通百姓,但凡谈起秦国必称“莽秦”、“夷秦”。殊不知道,五国的人种,本就是一脉相传。
李绩向北拱了拱手,那是龙庭的方向:“当今圣上,以仁孝治天下,不想轻启战端,以致生灵涂炭,但莽秦犯我国界,虽远必诛。至于南宋,姑念其历来与帝国交厚,其心虽然可诛,但尚未酿成大错。是以陛下示下,遣使南下,效益利弊,重修旧好,以彰我大唐泱泱大国风范。”
转头望向韩愈:“这位便是本次南下的钦命大使,兵部侍郎韩愈,韩大人。”
韩愈走了上来,向众人拱了拱手。
李绩续道:“尔等可愿随韩大人南入宋国,扬我大唐国威?”
“愿意!”
山呼海啸,连高适也不禁热血沸腾。这就是政治人物,政治说辞。向宋国媾和,明明是权宜之计,但出自左相之口,倒变成了高唐大人大量,放宋国一马。
李绩转头对刘希夷道:“好!延之,请军旗!”
刘希夷慎重地捧过一面折叠好的土黄大旗。
李绩单手握住旗杆,用力一抖,大旗迎风展开,猎猎作响。旗面上两个血红色的大字鲜明可见――
折冲。
高适向上望去。直觉这两个字遒劲有力,似可透步而过。那一笔一划,如同刀枪剑戟,蕴含着无穷的战意。这陛下的亲笔,他知道。虽然与西关军军旗上,如同铜墙铁壁的“西关”二字不同,但高适确信,这是出于同一人之手。
果然,李绩道:“可否见得旗上‘折冲’二字,此乃陛下御笔所提!折返来敌,使其冲车后撤于千里之外,不敢来也!此之谓折冲。本相知晓尔等拳拳报国之心,一心想要上阵杀敌。但折冲于谈笑间,御敌与千里之外,此亦是报国之路。”
掌声如雷。
李绩高声道:“高将军,上前,接旗!即日开始,你便是五军都督府辖下折冲营统领。自此,折冲营内,再无西关军、羽林卫之别。如有不尊军法者,不从将领者,挑起内斗者,就地格杀。”
众人面面相觑。左相这三个“杀”也忒狠了点。帝国军律本就严厉至极,但与这三个“杀”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高适向前一步,接过军旗:“高适领令!”
声音落地,西关军高声喝彩连连。羽林卫叫苦不堪,看来以后还真得和西关残军搞好意思,如果一个不好,被对方就斩了脑袋,那就倒大霉。
李绩道:“好!给尔等一天时间休整、磨合,军备不够,可到军备部申领,明日日出,整师南下。”
点兵就这么结束。李绩、刘希夷、韩愈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显然还有军国大事等着处理。
高适看了看手中大旗,心潮澎湃。从今天开始自己就要在另一面大旗下,战斗了。
忽然背如芒刺。
转头望去,却见李群玉远远地盯着自己,眼睛竟有一丝毒辣。
他心中苦笑了一声。虽然自己名义上是折冲营的统领,但羽林卫怎么可能听自己的话。降服这帮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子”,可不件容易的事情,还是很长一段看来也只能文火慢炖,徐徐来之了。
要是左相当初不从神策九卫中调人,也许会好点,但帝国中部的各路大军尽皆被调往西线,怕是也没有人手让左相抽调了。
冬日的太阳,渐渐升到中空,毫不吝啬向大地洒下暖意。
武平一的话又在耳中响起:“努力,你是天生的将才!”
高适深深呼吸一口,豪情顿生,高声长啸起来。众人一阵莫名其妙,纷纷看了过来。
“小贲,接旗!今日开始,你就是折冲营的骑手!”
高适把旗递给了杨贲,扬长而去,不顾身后抗议。
“怎么还让我当旗手,我现在是十夫长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