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薛涛俏脸涨得通红。
“薛大家息怒,子渊莽撞了。”韩愈急忙起身向薛涛告罪。
他知道高适做事缜密,坚持要进入薛涛房中,必有深意。但如此闹僵下去,必定不欢而散。况且闯入女儿家香闺终究不妥,虽说薛涛是青楼女子,但毕竟有言在先,卖艺不卖身。
转头向高适使了眼色,笑道:“子渊啊,女子香闺‘重地’,岂能擅入。你总要一展手段,先捕获薛大家芳心,才行吧。哈哈……”
这是一句调节气氛的玩笑话。
高适笑了笑,坐了下来,沉默不语。自己本就不是什么不懂风月的人物,但眼下步步危机,怎么可能安下心来,尽情放松。看来左相所说的一张一弛,一松一紧,自己毕竟还是做不到。
高适笑了笑,并不答话。
陪坐的女侍,也笑着劝酒,调节气氛。
可薛涛并不买账,冷冷道:“韩公说笑了,妾身蒲柳之姿,怎入高公子法眼。”那意思似乎,不是看着韩愈面上,早把高适这等俗人,扫地出门了。
韩愈尴尬笑了笑,这个绝世名伶倒是有个性。话头一转,道:“薛大家,适才韩某在钓台之上,闻得大家鼓声,惊为天人。不知现在是否有幸,得窥全貌。”
薛涛终于风月中人,知道笑脸迎客的道理,笑道:“不知先生要点什么曲。”
“不知薛大家有何推荐?”
“不如渔阳鼓,如何?”
韩愈楞了一下,道:“好。那韩某洗耳恭听,拭目以待了。”
薛涛转头对身后贴身丫头,道:“颦儿请鼓。”又向韩愈道:“那先生稍待,妾身换身舞衣就来。”说着便离席而去。
不片刻功夫,厅中已架起五面大小不同的皮鼓,呈八字形排列,是排鼓。
排鼓的每个鼓两面外径相同而内径不一,可发出两个音高不同的音,共可发出十个不同的音。排鼓发音激烈、跳荡,中、低音宽厚雄伟,高音坚实有力,既保持了堂鼓的风格,又具有圆润、抒情的特点。
薛涛换了一身舞服出来,妩媚十足,别有风致。
略一施礼,便拿去了鼓锤。
鼓声响起。
如一块石子投入平静。清澈至极。
看不出薛涛如此削瘦的身体,步伐竟如此轻盈而快捷。
只见,她小脚如穿花蝴蝶,在地毯上游曳不定,几尽梦幻。
娇柔的身体,翩跹而起,款款而舞,淋漓顿挫。
当然,手中的鼓锤,也没有停下,时而轻如微风拂过,时而重如泰山压顶,时而凝而不发,时而疾如雨点。
鼓声,从细处而发,初时似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到后来竟如狂风大作,骤雨来袭,大有千军万马奔腾的气势。
当初许用晦作《渔阳鼓》的时候,正值帝国太祖事情。彼时太祖十万大军,被前朝的三十万大军围困蓟州渔阳,四面临敌。后来,帝国的开国第一名将李药师,连出奇兵,终于扭转败局。据说当年,李药师和前朝军队决战的时候,太祖曾亲自上阵鼓锤,以激烈将士。八年后,太祖登记,一代鼓王许用晦历经三个月,做出《渔阳鼓》,以纪念当年的渔阳大战。
韩愈和高适不知,薛涛为什么不点别的,当点这《渔阳鼓》。现在的帝国北困中央,四面临敌,和当初太祖兵困渔阳何其相似。
鼓声渐大,竟有无尽的杀伐之气,冲天而起,透声而出。显然已经进入高潮,两军正在对垒。
高适眼中一湿。他又想起了陇州大战。
冲锋的鼓声吹响了,谁会成为活下的人呢……
正在这时,高适突然心生警兆。
“大人,快趴下!”
说着,猛然从地上一跃而起,单手握住厅中,向窗口掷去。
鼓声也在这时,戛然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