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习习,春阳暖暖。
幽静的小院外,浅浅的荷塘边,二十几岁的白衣男子袖管高高卷起,神情严肃地蹲在刚从水里捞上来的小小男童前,浑然不觉自己已然一身泥水。不过,说真的,那泥水,并不曾掩没他的出尘气质。
他身边,两个十来岁的男孩,一个五六岁的女童,紧张兮兮地盯着他们的师父一下下按着那一岁多些小儿鼓鼓的肚子,盯着小儿嘴角流出来的浑水,咕嘟咕嘟咽着唾沫。
小小单薄的胸膛忽然起伏了下,而后又是一下,接着,小儿眼睫微动,露出亮晶晶的眸子,滴溜溜转了一圈。
这四个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稍瘦些的那个男孩此时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但喜色里更多的乃是惭愧懊恼。结实些的那个粗中有细,看看他神色,拍拍他肩,却碍于嘴拙,一味挠头憨笑,劝不上什么。一旁小女童并不知道她两个师兄的心思,只觉得这小儿能醒来真正是好事,不由欢呼。在她小小年纪被保护得好好的有限岁月里,单纯晓得“醒不过来”属于非常非常糟糕的结果,却还不明白那倒底是为什么。
白衣男子回头看了眼那三个徒儿各自不同的神色,泛起一抹微笑,伸手抹了把自己额头的汗。下一秒,对着自己浸透了池水沾满了塘泥的袖子,男子瞠目结舌。
意识从云端落回地面,奎在尚未散去的茫然中迷蒙睁眼,只觉得自己胯下凉飕飕的。不由低头――不对,是抬起脖子,因为躺着的关系――看看自己湿透的开裆裤。
不止开裆裤,全身都湿透了。
“小师弟,小师弟,小师弟醒了!”一个五六岁女童的声音兴奋地响起。
奎吃力地看向一旁的声源。
柳眉凤眼,黑溜溜亮晶晶的眸子,小巧端正的鼻子,漂亮的小嘴巴,红仆仆圆润润,初具雏形的瓜子脸。
――咂咂,长大了不是绝色也是一流美人。
就在四小一大五个人的烦恼和喜悦中,日头慢慢爬到了中天。
【这是什么情况?】奎盯着面前一大碗热热的白色乳液,愣了一愣,咿呀咿呀地开始抗议。刚醒来时,躺在池塘边上,身着小褂和开裆裤,浑身湿淋淋的也就算了。可是,一岁半的婴儿不是应该已经断奶了吗?伸长脖子看看桌上丰富的饭菜,香喷喷的红烧野兔肉,碧绿绿黄白相映的荠菜蛋花汤,下饭溜溜的咸渍腌笋,还有……
“来,小师弟,乖――”同一只调羹重新伸到奎面前,里面是大半勺乳白色液体,不知道是羊奶还是牛奶。握着调羹的手有些粗糙,不过有力沉稳的样子。指间不少新新旧旧的细伤,应该是被坚硬的小物件弄伤的。
【学暗器不容易啊。】奎停止舞动一对小肉手,暗忖着,顺势抬头去看手的主人。是个十岁左右的少年,此刻正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算是剑眉星目吧,另自有几分夺目不凡的气韵。但是对于他这个年龄来说,看上去过分成稳老重了些。
“二师兄,小师弟怎么不肯吃饭了?”丁兰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接着,嘴角沾了半颗饭粒的小脸忽然凑到了近前,葡萄般乌溜溜的眸子里是纯粹的担忧。
“慧儿放心,或许是受了些惊。为师已经把过脉了,并没有伤到身子。”坐在桌子对面的男人开口,“让盘儿慢慢喂他罢,你自己好好吃饭,不要跑来跑去。”
“哦。是的,师父。”啃着手里的小块儿不明物体,丁兰慧回到那个师父身边,重新爬到凳子上,拿起筷子,就着碗沿扒了口饭,又伸手去够兔子肉。因为胳膊短,有些困难。
一边的一个灰衣少年见了,忙帮她夹了一块,正是那个样子憨厚结实的。
被称作师父的男子已经换了一身淡青布衫,俊逸的脸上露出几分宽慰赞许的神色,并没有说什么。
奎收回目光,看看等在自己嘴边的调羹,又看看耐心无限的二师兄。
“来,啊――”
奎想起了自己的宝贝侄子侄女,当年自然见过他们这么被哄着吃饭的时候,心下不由自嘲好笑。张嘴,很合作地喝了那一勺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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