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然不明得与失_青狼记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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怅然不明得与失(1 / 2)

北国苦寒之地。

骡桥镇,客栈,天一号上房。

“任森,感觉如何?”撤了脉,任何方问。

“谢公子关心,已经无大碍。”

“任?”

“森哥当胸一掌都好了,我不过小小一条口子,能有什么问题。”

“任,和公子是这么说话的吗?”

“别吓他。”任何方止住任森,“当年所说之事现在已经完成,你们是自由身了。说来,的确不用公子长公子短的。”

任惭愧起来,“公子,不是那个意思……任总是没大没小……公子你别往心里去……”

“下山前烧了卖身契,任你忘记了么?”任何方淡淡一笑,“你也该找个地方落脚,讨房媳妇,续上香火了。”

任森眸色一动,没有开口。

“公子……”任有些慌了,“你不要赶我走啊!”

“不是赶你走。”任何方微微挫败,抚额重申,“是你们十五个自由了,往后你们做什么,赚什么,都是自己的事了。”

“公子,任森孑然一身,但求随公子左右。”

“我也是啊,公子,我爹娘早就没啦,姐姐也死了,我……我到哪里去么……”

“我不明白……”任何方不得不承认自己和手下,在人生计划问题上,有着一定沟通上的困难,“你们现在都有一身本领,多少通晓些处事之道,出去混江湖也好,种田贩货也好,开店也好走镖也好,甚至去考考武举人,或者回老本行去聘个护院,都没有问题,不是吗?任你不是一直想娶个比我三师姐更加漂亮,性子又温柔的老婆吗?跟着我四处乱跑,怎么能娶妻生孩子。”

“可我也想能常常看到公子和兄弟们。”

“这个简单,约个地方,常常聚不就得了。轻功快马,江南塞北,有什么地方你们还去不得?嫌路程远,那就少聚几次。何况,还有那么多信枭。”

“公子来不来呢?”

“有空就会吧,没准直接找上你家去,记得备些好酒。”

“那,一言为定。”

“嗯,好说。你呢,任森,你真就没有想做的么?”

“任森但求随公子左右。”

“别的呢?”任何方耐心地诱导,“难不成你想一辈子当我手下?做下人有什么好的。”

“这就是任森想的。任森口拙,说不出当手下有什么好,但是任森看得明白,做公子的下人没有什么不好的。”

“呃……你……随你。”任何方哑然,叹口气,投降,顺便埋怨了句,“……你这还叫口拙么……”

“谢公子。”

“和他们说说,大家几年缘分一场,终究没有不散的席,想做什么的做什么去吧,就这样了。”任何方挥挥手,示意他们两个回去。

――――――――――――

第二天一早,十二个叩别了。

除任森外,还有任鑫和任执意留了下来。

这三个都已经家无老小,虽然任何方施出当年谈判桌上的浑身解数,连带耍人打赌时候用得烂熟于心的坑蒙拐骗手段种种,奈何他心里明白知道,以自由而言,所谓去留自便,当然包括了选择留。另一方便,又难免因为这八年相处的情谊下不了重手。于是,尝尽对牛弹琴的无奈,终于一而再,再而三,又妥协了两回。

劝道的对上执拗的,不就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么。

――――――――――――

午后。

“公子……”任鑫迟疑着。

“怎么?”任何方煎着药,头也不抬。

“他们深深浅浅都是知情的,就这么走了,妥当么?”

“好歹也看了这两年了,凡事总归有几分明白。若是说出去,他们首先就保不了自己。能买这个消息的人物,都不是简单的。”任何方回答,搁下炉扇,拍拍手站起来,“保险起见,我们易容。另外,过两天我正式开山,收了你们门下,好教你们功夫。”

“是,公子。还有一事……”

“说。”任何方背对着任鑫,略蹙了蹙眉,明白任鑫要问什么。只是此时也由他去了,憋着容易出病来。

“公子你真的要为那个人过毒么?”任鑫听听四周没人,小心从旁张望,探看了半眼任何方的神色。

――――――――――――

袖子里的手,不由攥成了拳,捏了七分紧张,二分不甘,还有几丝不屑,一些喟叹在里面。

紧张,乃是毕竟越矩了。

不甘,因为现在任鑫自然已经明白当年任何方所说那人那事所指所言。公子当年的话尚历历在耳,这些年一分分的劳苦用心也收在眼里,本以为诸事大定,公子不求那人感激,起码也算是了却了心事。到头来,却因为那二师兄的几句无意之语,迫得公子到了如此境地。

这般,任鑫那里能甘心。

可偏偏这事,公子拿了主意,断没有他们几个插嘴转圜的余地。他这么问,也不过性子使然,总要挣扎一番。

那任森任当然也不甘愿,可不就没有动静么。

其实任何方如此决定,未免有些偏激了。但任鑫敬他忠他,又是任何方一手调教出来的,想法逻辑多少染了几分任何方的不拘世俗。

凡是人,开了眼界,世间凡品也就再入不得眼。出了栅笼,哪里又会甘心再自缚其身。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天性使然,其实和入奢容易入俭难一个道理。

他这主子,现今已经连诛皇上宰相大内总管三人。其间气概远见,运筹帷幄,心机策划,奇思妙想,如此种种,不可尽言。到了这等时候,除了任何方,天下人,就算再有心机权势,又还有谁能得了这任鑫半分忠耿,一成效力?

所以,任鑫自然不会责到任何方头上,总认为错在他人,哪怕这人的身份是他主子的师兄。

另几个,又何尝不是如此?

出去的那十二人,或许会在人手下做事。但那些口里被他们恭恭敬敬叫主子的人,在他们心里,其实又哪里还能得那份死忠。十几岁前的教导,耳濡目染,加上任何方并未对他们大念独立宣言,注定他们此生难以脱了这桎梏。但任何方以外的人,算不得上他们眼里的道,对他们而言,也就不过是有所谋求,利益共同时的相互利用罢了。面子上的尊卑之分,经任何方这些年表面吃亏是轻,得实利益是重的谆谆教导,又加上早年经历告诉他们手中实实在在有所握的重要,哪里还能真拘了他们分毫。

其实,他们里面,天性狂傲多了几分又没有磨光的,即使是任何方,十年二十年后,也未必仍保得了这份牵扯。

好在任何方本就意不在此。他么,多半会觉得得了个能痛快打架狠狠捉弄的兄弟。

――如果没有反目的话。

――――――――――――

“我主意已决,不必多言。”任何方默然了一会,看看药熬差不多了,示意任鑫守着,起身转回屋,“叫他们两个别担心,我自有后解之法。”

“……属下定当护公子周全。”任鑫得了这句宽慰兼保证,心下松了几分,低声恭敬道,语气轻柔。念里头,自有斩钉截铁的十足断然。

任何方心下一温。

职场里上下级之分他是顺手了的,主仆之别他总还是不太习惯。这十五人,与他而言是手下,不如说是幼弟。可偏偏,任鑫他们以为自己比这少年老成的主子长了几岁,主仆情分外带了些长兄的自诩,言语里难免多了几分温和相护。再说,任何方刚刚萌生的感觉,在以往阴差阳错种种的再次重演里,又未芽先亡,难免堵上了心。

所以听闻任鑫此时此般此言,他多多少少略略生出几分心酸,几分惭意。

任何方顿了步子,回身淡淡一笑,踱回几尺,拍了拍任鑫的肩。

偶乃神奇的切换线

第三日下午。

“小师弟!”廖君盘惊道,眼见得任何方自内室出来,神色虽释然,面色却惨白苍青,不由担心。

看神情,自然知道里面的人已经无碍。

可小师弟这脸色……

“没事,脱力兼有些内息紊乱罢了。”任何方摆摆手,“任已把车马什物置办了,廖大哥眼下毒素已清,二师兄还是尽早带他回山上的好。路途颠簸虽折腾了些,赶不上时势紧急。那几瓶药二师兄随身带着,照旧服用。残毒不必忧心,到了山上,自有二师父好生调理了。”

“小师弟你不回师门么?”廖君盘诧异。

“我还想四处走走,游历一番。二师父那本珍材谱上的好东西,顺便也……”任何方摇头晃脑,贼贼一笑,“如此,二师兄尽早出发,今日还能赶去前头一个镇子留宿。我调了息,明日也便离了这客栈了。”

“好。大恩不言谢,小师弟,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廖君盘不是拘泥之人,也不是不知轻重的――被他们下了手的,可是皇帝和大内第一高手那。

至于他这小师弟要做什么……从小他便晓得劝不了,也没有劝过。

难道,现在看着鸟儿完全出了笼子,顽性大发,反而指望把他扯回山上去?

偶乃神奇的切换线

同日午憩起身时分。

任何方正在房内闭目盘腿运功,任森在旁无声守着,任鑫任在外分别留心着前后两头的动静,以防万一。

之所以由任森留守房内,乃是因为他内修在三人里最高。虽说任何方有个万一,他们几个心法异路,内息相较之下又微薄,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可这……总是聊胜于无罢。

――――――――――――

任鑫平日里的确婆妈了些,任则傲了几分,当口上的事却一样,都没有半分糊涂。从头开始这两个便只是静静隐在暗处,尽着自己那份事。至于任森一人在内伴着公子,会不会对公子不利,他们半分也没有想过。只为任何方多年教导之一,便是养成了他们以身家性命,勿庸置疑地相互信赖。

这来自典型的顶尖团队的信任理念,也是阵法所需。

其实,不止任森,这三个里,随便哪个,此时若有异心,都足够任何方死上百十次的了。

――――――――――――

房内,任何方皱紧了眉,竭力清定神智。

他开始只觉得自己乃是三伏天穿了棉袄,怀里还裹了个极热的火炉,又走进了零下几十的冷藏室,两边煎熬,难受致极,只逼得他冷汗不止。渐渐忽而内冷外热,忽而内热外冷,内息竭力流转全身,丹田剧痛,偏偏不能中和半分。到后来,前尘往事一幕幕滚滚而来,很多当时想不起来或者说不愿想起的细节微末随这炽寒的夹逼纷纷闪现,神智开始叫嚣着一寸寸入了狂乱,胸口也开始绞痛,连带太阳穴突突剧跳裂痛。

他只还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断断不能在此时差了分毫。

没人能帮,没人能帮,只有自己……

只有自己,只有自己,没人能帮……

没人能帮,没人能帮,只有自己……

十指,一分分抠紧膝头硬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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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任森面无表情,没人看得出他早已看得肝胆俱裂。

虽没人会看到,也没有露半分破绽。

这本事,也是被任何方的精明逼出来的。要是自己那些心思没有瞒过他这主子,任何方现在那里会让他跟在身边。

任何方前世见识虽广,毕竟对于主仆这类关系的了解不占大头,其间微妙不怎么清楚。要论掩饰情愫的功夫……

他毕竟是在一个女追男也理所当然的时代长起来的,自己奉行的也不是红楼风格的你猜我忌。表白不成被拒就被拒若算作他的第一信条,暗里恋着的能作没看到便做没看到大概可谓第二信条。与对手锋芒相对时,注意了周周面面,即使熟人也莫让看出了端倪去,那些该怎么做,他自然有心得无数。可这些……他哪里有研究用心的时候。

再说,他对任森,和对其他十四人一样,之前八年,教导归教导,目的一直明明确确,感情上,清清楚楚,简简单单,并无倾厚。

――――――――――――

人人事事纷纷杂杂扑面而来,任何方煎熬难忍不说,内息周天行走渐渐激越。

他心知不好,拿最后一分清明在心里无声狠狠念了三个字――书呆子!

前世往年他独自一人,守着自己最后的原则底线,此外的手段如数用尽,付出无数,放弃的亦数不清,几度惊险,几度垂危,才得以成就那个周密计划。每次若是累了怕了忧了,快要撑不下去,便是在心里狠念这三字。

一念,眼前就是一片冬日水泥地上的血肉模糊。

衣服虽厚重,却掩不了平日熟悉亲近的那人,死的惨相。

景象虽一次比一次模糊,却不曾妨碍了那份强烈的,说不清是恨是爱,是怒是哀的震撼。

逼着自己依次回想,回想托室友弄来的调查里,冷静的专业术语一词一句所表达的残酷意思。回想之后那些年许多绞尽脑力的计划,许多不眠夜和忧虑惊诧。回想在范氏附近宾馆里看着那人影扬起总裁椅,破窗跃下的灰白远景,那瞬的释然空落。回想……

…………

心里一寸寸清醒过来,也是寒冰一般僵凉下去。

内息虽依旧急急,总算不再沸腾般乱撞乱颤了。

…………

那番三十几年纷纷种种,终于定格在立于从高峰上,静静俯瞰登山来时路的空旷渺远,渺远空旷。

又落入一双,灰蓝色光芒夺目漂亮,静下来时却染了些淡淡担忧伤感的眸子里。

他其实不是完全不知道那人想要什么……

只是,不排斥作为情人的相处,他也就没有用那些招数。不喜了一拍两散,这是早说好的。如果被那人一次次得寸,一次次进尺,仍旧不排斥,那么最后两人如何,随了那人喜欢也没有什么。

不过顺其自然,顺其自然而已。

――――――――――――

内息渐渐伏贴平畅,任何方稳稳纳了它们入了丹田,知道这关算是熬过去了。

他睁开眼,连转向一旁看一眼任森的力气都没有,别说问及现下何时,查看自己心法此番历难后是否精深了一些,只是点了下头,倒身便躺了。

剩下的,交给这三个就是了。

――也……亏得……他们……在……

任何方断断续续想着,已经沉沉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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