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幕连静静听着,不出声,却在她泪珠子快落下来的那一刻陡然伸臂揽了她入怀,紧紧抱着她,哑声道:“我只要你能活着,好好的活着,现在你身上的毒解了,我带你回莲绱,我们在那里编草铃,养大这个孩子……”
映雪身子一僵,抬起湿润的双眸:“你愿意接受这个孩子?”
“只要是你的孩子,只要你愿意留下他。”楚幕连轻柔道,并为她披上一件薄衫轻轻放开她,走到门口,拉开,“瞧瞧这是谁?”
“爹爹?”映雪大吃一惊,竟是喜极而泣,再次滚落一串晶莹,“爹爹,是你吗?”
站在门外的,不正是苏渤海么?只见他一身朴素青色布衫,面容清瘦,一跛一跛朝里面走进来,“映雪,是爹爹,爹爹没有死,娘也没有死。”说着,指指身后哭成一团的三个人,叹道:“想不到今日竟能一家人团聚,万幸万幸啊……只是怎么不见齐康?”
“老爷,齐康在王爷手下做都尉呢,只怕是出不来了。”芷玉从后面跑过来,掺着映雪的肘,欣喜道:“这是怎么回事?何以老爷和夫人……”
“说起这个,还要感谢楚大夫啊。”苏渤海笑着望向旁边的楚幕连,对映雪解释道:“那时如若不是楚大夫喂爹爹吃了假死药,只怕早被那宇文祁都打死了。后来被沉河,楚大夫及时潜入河底将爹爹和你娘救上来,然后一直在乡下一农户养伤……”
映雪听着,看向楚幕连:“那为何当初你不肯告诉我?”
“如若我告诉你了,你绝对会从王府跑出来,那你身上的毒……”
映雪立即侧首看向别处:“所以你一直强调要在凉秋九月,因为你从一开始就算好了日子……那么温祺昏睡的事,果真是我的煞气所致吗?”
“不是。”楚幕连稳稳回答:“因为他曾经碰触过你,所以沾了一点你身上的莲毒。”
“那何以其他人不会沾到?”
“连胤轩他是毒体,自然不会有异样,至于其他人,恰值你没有戴那串脚铃,故不会有事。”
“脚铃?”这男人,连脚铃上面也有问题吗?
“对,脚铃上面有一点药引,只要有男人轻薄你,便能使对方昏睡,可以保护你,这毒却不会伤害到你。”
“楚幕连,你真是用尽了心思!”她笑,不知该感谢他还是讽刺他,就因为这“煞气”,她可吃了连胤轩不少苦头!
楚幕连盯着她唇角的笑,恢复他的镇定自若:“我现在送你们出卞州城,然后一路往北去莲绱。”
“莲绱是哪里?”她终于肯关注这个问题。
“你的故乡。”楚幕连道,竟对她勾起一抹神秘的笑,俊逸非凡:“是一个与一切战争杀戮隔绝的海国,那里有很多莲花。”
“跟我背上的血莲有关吗?”她开始好奇。
“恩!”楚幕连神清气爽起来,星眸璀璨:“湄颜是莲绱最美丽的血莲,而你,是她的女儿。”
“湄颜?”映雪心头揪起来,没来由的一阵紧张:“她是我的亲娘?”
“是。”楚幕连抿唇轻答,看向她的前一刻,眸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迷恋,“她是莲绱舞姿最美的血莲,却在十七年前偷偷跑出莲绱从此一去无影踪。我这次出莲绱就是为了寻回她遗留在天景的女儿和被她带走的一双白玉镇海珠。”
“那你寻到她了吗?”
“没有,听说早在几年前投河自尽了。”
映雪心口一痛:“为什么自尽?”
“她的事我不太清楚。”楚幕连凝眸抿唇。
映雪看了他半晌,才道:“所以你才让那黄怡香偷景亲王府的那颗白玉珠?”
“没错。”楚幕连轻应,定定看着她,“其实那夜黄怡香潜出藏宝阁后,有人偷偷进入藏宝阁盗走了真的白玉珠,而那个人正是西门墨玄。那些棉团都是他塞的,黄怡香根本没那个本事掩住那些密密麻麻的铃铛,只是做了他的替死鬼。不过从那个时候起,连胤轩便开始怀疑西门墨玄了。”
“他怀疑西门大哥?”她怎么看怎么不像呀。
“委以重任进行试探,不过这西门墨玄倒也真的没有让他失望,借甯州之行彻底消失不见,并曾在夏侯军的地盘出现。”
西门与银面?
西门大哥是连胤轩这边的人,何以会去帮银面?这两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吧。
不过连胤轩果真是西门大哥的师兄,果真是那个咬了她一口的墨衣哥哥,可是为什么会是连胤轩呢?为什么是他?突然觉得,如若是银面,该有多好!
只有银面,才会给她一种暖心暖肺的感觉,让她没有压抑,没有痛到窒息。这该多好。
“映雪,我现在让人送你和苏老爷出卞州,明日卯时,我们在十里亭会合。”楚幕连醇厚的嗓音打断她的沉思。
她抬起头:“我……”要跟他走吗?跟他一起回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小姐,我们去吧,况且那里是你的故乡,一定很美。”芷玉在旁边劝她,摇晃着她的素手,“总比呆在那王府受连绛霜的气要强千百倍,还有那狠心的太妃娘娘,说赶人就赶人……”
“我们走。”她微沉思,眉一蹙,扶着爹爹走向外面楚幕连早已准备好的马车。既然楚幕连已将真的连绛霜送到他身边去了,既然连绛霜能救他,那么她,可以安心的离开。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她望一眼王府的方向,在心底对那个男人轻轻说了声“再见”。再见,永远不见。
而放他们出城的人是齐康,他只说王爷已在殄州大捷,正往卞州赶,要他们快走,自己却没有跟上来。
他是真的认连胤轩做了主子,肩上也有了责任,身为守城将领,他放走他们已是违抗军令,所以更不能弃城不顾,毁信弃义,毕竟连胤轩待他并不薄。